糙汉子总是神经大条些,冷不丁被推搡了也不恼,只挠头不在意道:
“好多兵?
来就来呗,关咱这些庄稼汉啥事。”
“哎呀!你俩是不是虎,咋不关咱的事了,是那四位云先生带来的兵啊!”
不知是被俊和家的那几乎吼出来的声音震住了,还是声音的内容吓到了,两个汉子瞳孔猛地一缩。
随后两人扭头拔腿就跑。
见两人都同时朝村子里跑去,俊和家的那是又气又急,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这回嗓子里只发出极为低哑的声音。
“憨货,去地里一个啊!”
瞧着两人那没有丝毫停顿,都快逐渐消失的背影,很显然是没听见她那句话。
仰头瞧瞧天上那正是农家人下地忙活的日头,小妇人急的是直跳脚,最后一拍大腿,将背上背篓卸下放置在城墙大门旁,骂骂咧咧的往桑家村田地的方向跑去了。
一时间桑家村里的锣声震天,田地间呼喝声纷飞。
待桑家村那扇敞开的城墙门被再次紧紧关上时,已过大半个时辰。
“俊和家的,你且说说到底是咋回事。”
桑家村的演武场上乌泱泱站满了人。
被人群围在中央的老祖为了不引起村民恐慌,尽管面上已经装的极为镇定了,可背在身后那双满是褶皱,不自觉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慌乱。
本就是从镇上一路跑回来,又跑到田地间去叫人的俊和媳妇,这会儿都快去了半条命了。
她此时脸色发白,双腿打颤的靠在自家男人身上,死命的狂喘粗气。
过了半晌她那发白到干裂的嘴唇里,才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
“水.....水......要死了快给我水......”
紧张等了半晌的老祖,就等来这么一句。
气的他身子一抖,侧过头也不看一眼身旁人是谁,张嘴便吼道:
“还不快去给她端碗水来,兔崽子们没一个有眼力见的!”
别看老爷子年纪大,声音可是真不小,这中气十足的一声怒吼,震的桑德发脑瓜子嗡嗡的。
“哎哎哎,您老别动气,我这就去。”
“我这有,我这有水。”
人群中一位手拿锄头的妇人,说着麻利解下腰间水囊,伸手朝前递来。
那摇晃间发出咕噜闷响的水囊,几经转手终于到了快要渴死的俊和媳妇手里。
她哆嗦着手仰头往嘴里咕噜噜灌下,直至原本半鼓的水囊变的干瘪,她才缓缓放下手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瞧着老祖那越皱越紧的眉头,桑德发忙出声催促:
“俊和家的,你这是要急死我们大家伙啊,倒是赶紧说咋回事啊!”
终于缓过劲来的俊和媳妇儿这回倒没含糊,言辞清晰的说起事情的始末来。
“害!这不村里伙食好了嘛,家里孩子也跟着猛蹿个,今日得闲我寻思去城里扯几尺布给他们做身新衣裳。
谁料我都还没走到城门口,老远就见城门处乌泱泱站满了人。
我还寻思城里今日是不是有啥大集呢,咋这么多人。
结果刚一走近才发现,那哪是啥大集啊,乌泱泱的全是披盔戴甲拿着大刀的士兵!
我滴娘嘞,那刀!
把把都冒着寒光勒,瞧的我双腿是直打摆子!”
“然后呢?你说的云先生是咋回事?”
见她说着说着就偏离重点了,桑德发忍不住出声提点。
俊和媳妇咽了咽唾沫,摆摆手继续道:
“别急我这不正要说嘛!
我当时虽有些发怵,但见城门处还是有百姓进出的,那些当兵的也没把他们怎么着。
我寻思应当就是哪位将军带兵途径咱镇上,在那歇歇脚采买点干粮啥的。
当时想着来都来了,反正瞧着除了唬人了些又没啥危险,我就大着胆子就继续往前走了。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桑德发白眼一翻,没好气道:
“结果你瞅见云先生他们了。”
都这会儿她竟还有心情卖关子,桑德发都不知道是该夸这娘们机灵,还是该骂她虎了......
俊和媳妇闻言,一拍大腿,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
“你咋知道?”
围观村民:......
虎娘们!
许是察觉到空气中暗流涌动的危险气息,又或是瞅见了人群中那几个暗戳戳撸起袖子的妇人们了。
俊和媳妇讪讪一笑,忙正经起来。
“我刚一走进就瞅见四个打扮的人模狗样的男子,骑马往城里去。
本只觉的那四人的背影莫名有些熟悉,但我当时也没多想。
结果骑马走在最后那人突然停下来,侧头冲旁人说了些什么。
我一瞅,嘿!
那不是咱村的云先生嘛!
我当时差点就直接出声喊他了,但我一瞅城门口那没有上万也有几千的士兵,突然就不敢喊了。
然后我再一寻思,当初他们不是同诗诗他们一起去京城了嘛。
那咋现在他们回来,咱诗诗没回来啊?
而且还带着那么多兵,我一寻思这怕是大事不妙啊,连布都来不及扯了,就赶忙掉头跑回来报信了。”
“你说有多少兵?”
久不出声的老祖,颤巍巍的问出声。
“老祖~这具体的我也不知啊,但我瞧着怕是比咱全村的人多了两三倍还不止。
这......这应当至少得有大几千......了吧?”
原本还侃侃而谈的俊和媳妇,见老祖脸色突然变的苍白,她都有些不敢说话了。
像是生怕自己哪句没说对,再给面前老者吓嘎过去。
见事情都了解的差不多了,桑德发给一直护在自家媳妇身边的桑俊和使了个眼神,让他将人带走。
俊和媳妇被带走,围在里圈听到了她刚刚所言的村民们,面色或惶恐或愤怒起来,但再无一人出声。
桑德发偷瞄了眼在旁一直未出声,面色沉的都能滴出水来的桑建国一家人。
“家安你说他们能是冲咱来的不?”
答案很显而易见了。
其实桑德发想问的是,眼下这情况是不是就代表诗诗一行人,在京城遇到危险或是已经出事了。
但瞧着一家子那凝重的神情,他有些不敢问。
再聪慧,但到底还是个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的少年郎,桑家安此时心里慌乱的紧,无暇回应桑德发的问题,他只微微摇头示意。
见状桑德发几不可察的轻叹了声,又将为难且询问的目光转向自家老爹和老祖。
“爹,老祖~眼下咱村可如何是好啊?”
接受到他小眼神不断在自己身上流转的两位老人,异口同声的没好气道:
“你是村长还是我是村长!”
“你是村长还是我是村长!”
没用的东西,跟没断奶的奶娃娃一样,一出事就要找爹娘长辈,这样如何能做好一村之长!
当然了,后面那句难听的话,当着满村村民的面,两位老人到底是没骂出来。
桑德发委屈,自己不过尊老爱幼象征性的询问一下意见,咋还把火朝自己发呢。
哼~都怪那四位该死的云先生!
枉自己以前还那般照顾他们。
但委屈归委屈,这也算是得了两位德高望重老人的首肯了,这事是由他拿主意了。
于是桑德发举起手中铜锣,在半空中重重的敲了两下。
锣声落,四周落针可闻,对此桑德发心感欣慰,他轻咳两声,扯着嗓子高声道:
“想必大家也都知道发生什么了吧!
来者是善是恶,又有什么意图,咱们暂且不知。
但为了避免发生不必要的冲突,乃至是流血伤亡事件,还有去年那敌友不分的乌龙。
所以大家切记千万莫要冲动行事,咱们就紧闭城门,村子里加强巡防,静观其变!
都听到了吧!”
“听到了村长!”
听到这齐整的应和声,桑德发心下稍安,沉稳的声音继续不疾不徐的吩咐起准备事宜来。
“村里十岁以下的孩子,都给我绕着村里围墙溜达去,记得得结伴不许落单咯!”
“是,村长叔,保证完成任务!”
一道道铿锵有力的稚嫩童声响起。
桑德发满意点头。
“这几日了望塔上站岗的人数加倍,记得把斗笠蓑衣穿上,千万护好你们的脑瓜子和心口,知道没!”
“知道了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