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镇,是卧槽山下的一座小镇,因卧槽山其地形似一匹卧倒的马驹而得名。
小镇坐落于一片深山野林深处。
此时,小镇中一间简陋的茶楼前正密密匝匝围着一大群人。
这些人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目光齐齐投向临时搭起的简陋木台。
木台上面正站着一位约莫三十来岁、相貌猥琐的男性道士。
道士身着一件土黄色道袍,上头打满大小不一的补丁。
他皮肤蜡黄,嘴角两边各翘着一小撮稀疏的胡子,最引人注意的是他那双眼睛——小得几乎成了一个点,好似终日不曾睁开。
只偶尔从缝隙中漏出一点微光,若不细看,简直辨不出眼白和瞳仁。
可他一旦笑起来,整张脸便皱作一团,那双眼更是彻底隐没在褶子里,透出一股难以言传的狡黠和市井味儿。
台下不时有人高声起哄。
“苟瞎子,今儿个又有什么新鲜事儿可讲?”
“就是!成天吹嘘自己走南闯北,还说什么天底下的事儿,你前知一万年、后晓一万载——你倒是掏点真家伙出来,让大伙儿解解闷、乐上一乐。”
“对啊,苟瞎子你快给我们讲讲。”
就在这时,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娃儿,浑身沾满泥点儿,一身粗麻衣服上补丁叠着补丁,一溜烟钻到了人群最前头。
他仰起那张小花脸,脆生生地大声问道:“苟瞎子,我、我想知道......这世上最厉害的人,到底是谁呀?”
“哈哈哈——”一旁一个汉子顿时笑出声,“小屁孩真是无知,这谁不知道?如今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当属白帝城的剑帝——白一锋,炎帝城的焚帝——红焚奠二位。”
“你这小娃娃快滚一边儿去自个玩泥巴去,别耽误大伙儿听书找乐子。”
“哈哈哈——”
众人放声大笑,都在笑话这小孩天真无知。
小屁孩一下子涨红了脸,眼里噙着泪。
他生气仍举起一把木制小刀,直指刚才笑话他的粗大汉子。
“你这混蛋,我要跟你决斗。”
看他奶声奶气举着小木刀、一副再认真不过的模样。
四周的人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有人甚至捂着肚子直抽气。
在一片哄笑声中,小屁孩的脸越来越红,眼泪终于忍不住,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咳咳——”苟瞎子捻着嘴角那两撇稀疏的胡子,一双小小眼睛扫过众人,方才喧闹的人群霎时鸦雀无声。
他忽地将声音一沉,又慢吞吞地开了口。
“天失其威,地承其重。乾坤倒转之日,便是至强临世之时。”
“话说五千多年前,天地中央,忽有一人横空出世。”
“无人知其来自何方,亦无人可辨其血脉渊源。”
“他似从混沌中踏出,又如天道所钟。”
“其崛起之速,亘古无双——初时不过一籍籍无名的黄口小儿,才出茅庐,便已拳震古族、威撼寰宇,声名骤起,四荒皆闻。”
“又不过数十寒暑,昔日的少年竟已能只身踏平禁地、镇压异族,力压当代一切天骄,登临绝巅。”
“及至晚年,其力愈深,已不可测。举手投足间,天地翻覆,天道哀鸣,皆随其意而更易。”
“四荒四海,万族众生,莫不俯首。天地万物之生死,皆在其一念之间。”
台下的小屁孩早已忘了哭泣。
他张着小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苟瞎子。
苟瞎子话音至此,戛然而止。
他微微前倾身子,那双细眼之中似有精光流转,竟直直望向台下的小屁孩,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众人正听得心神激荡,见他突然收声,顿时躁动起来。
“苟瞎子!你真不厚道,刚听到要紧处就掐断!”
“那位至强尊者究竟何等人物?与剑帝、焚帝二位相比,孰强孰弱?”
“苟瞎子,那位强者叫什么?我们怎么都没听说过?”
小屁孩更是急得直扯自己的衣角,眼巴巴地望着台上。
苟瞎子收回自己那小小的目光,摇头轻叹:“那是一段被天地刻意尘封的岁月,亦是我人族古史中......最辉煌的一段岁月。”
“那人名姓极简——姓陈,单名一个坤字。”
“陈坤?哈哈哈哈哈......”
台下顿时爆出一阵哄笑,另外一个粗豪的汉子拍腿嚷道:“苟瞎子,你又在这胡扯!”
“那等强者自降生之日,便是天选之人,名号必然暗合天道之意,响彻寰宇,又怎会起这等土里土气的名字?”
“就是!”旁边一个干瘦老者也跟着帮腔,“咱们这些粗人用个贱名也就罢了——不像你‘苟瞎子’这等大名,在这方圆百里的穷乡僻壤里倒也算得响亮。”
“哈哈,是啊,苟瞎子,莫非你这名儿......也暗合了什么天机不成?” 另一人高声插科打诨。
“哈哈哈哈哈——”
众人再度笑成一片,茶楼前充满快活的气氛。
“肃静!”苟瞎子面色一窘,抬手重重拍在身前那张歪斜的烂木桌上。
木桌被他拍得一阵乱晃,吱呀作响,几乎当场散架。
整个场子霎时又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再度聚焦于他一身。
苟瞎子整了整那件打满补丁的道袍,神色端重,扬声道:“所谓——威压帝者,是为尊也!”
“纵观古今,漫漫岁月长河之中,唯有一人可当此称——那便是坤帝。“
“坤帝独尊于世,近万载岁月横压天地。后世记载简言讳深,皆隐称那段岁月为——土申纪元。”
“土申纪元,万族莫不俯首;四荒四海,皆推人族为贵。”
“坤帝称尊天下,乃筑都于‘苍’,祈天授命,万族朝觐。”
“中天苍都之上,坤帝执掌我人族无上气运,冠以‘帝尊’之号,天地共认,万灵共尊。”
“自此,万载乾坤定序,人族屹立于万族之巅,尊为天地第一灵族。”
说到这里,台下竟陷入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怔怔地望着台上的苟瞎子,脸上写满了惊疑与恍惚。
台下的那小屁孩听得更是两眼放光,满心尽是崇拜与神往,连手中那把木刀何时掉在地上都未曾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