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护始终紧绷着神经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此刻他敏锐地捕捉到辰赋的目光——对方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安娜的手链，眼神里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探究。星护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心底也跟着泛起一阵细密的嘀咕。
他早就觉得这条手链不简单。安娜施展魔法时，链身缀着的蓝色宝石总会泛起细碎的微光，像落满了星星的碎片；更奇特的是，它似乎能隐隐增强安娜的魔力稳定性，好几次她施展治愈魔法时，魔力波动都比平时平稳得多。
若是普通的魔法手链倒也寻常，可安娜曾轻声提过，她的父母只是波光镇的普通农民，靠着几亩薄田过活，收入微薄得紧，怎么可能买得起如此特殊的魔法饰品？这其中，一定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缘由，像沉在水底的石头，不露半点痕迹。
就在这时，塞尔文突然粗暴地伸手抓住了安娜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语气里满是不耐烦的驱赶：“走开，这并不是你们这些外来旅客的问题。”
“你别碰她！”星护见状，几乎是本能地猛地伸手推开了塞尔文。
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用力，甚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可塞尔文却像被重锤狠狠砸中般，踉跄着接连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重重撞在身后一个面具人的胸口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塞尔文又惊又怒，捂着被推的胸口，难以置信地瞪着星护。他本以为这清瘦的少年看着没什么力气，力气想必也大不到哪里去，却没料到对方的力道竟如此惊人，带着一种原始而野蛮的爆发力，像藏在平静湖面下的暗流。这种力量，塞尔文只在万界协会的黑市见过——那里的人，无论是挥着铁链的打手，还是蜷缩在角落的奴隶，要锻炼出这样的力气，都必须在最残酷无情的环境里挣扎求生，把每一次呼吸都当成最后的挣扎，才能在骨血里淬炼出这般惊人的力量。
“呐，少年，你说他们是你的朋友。”塞尔文缓缓直起身，转头看向星护，语气中带着几丝淬了冰的冷意，像冰锥划过裸露的皮肤，“你就如此笃定吗？倘若他们知道你真正经历过什么，你和他们还会是朋友吗？”
他顿了顿，目光像毒蛇般死死黏在星护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以你展现出的力度，想必你也体验过活下去就要沾满鲜血的经历吧。”
“够了！”安娜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腕，厉声打断塞尔文，眼底的怒意几乎要溢出来，像即将喷发的火山，“你别把我们的伙伴星护与你这种只为图谋利益的商人混为一谈！”
“星护他可是和你这种被金钱鬼迷心窍的人完全不一样！”她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却异常坚定，像狂风中不肯弯折的芦苇。
塞尔文闻言，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像冰柱在寒冬里碎裂般刺耳，让人忍不住屏息。“谁又真的知道呢？”他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个人，眼神里带着洞悉般的嘲讽，像在看一群自欺欺人的孩子，“你们敢说，完全理解你们自己的朋友吗？”
安娜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不够了解星护——他总是沉默寡言，眼底藏着化不开的雾，偶尔流露出的脆弱像流星般转瞬即逝。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抬起头，迎着塞尔文的目光，保持着肯定的态度说道：“星护是我们的伙伴，这一点绝不会改变！”
塞尔文闻言，脸上的嘲讽更浓了，像一层化不开的冰霜：“小姑娘，世上没什么事情是绝对的。你又怎敢肯定，自己的伙伴就会一直站在你的立场上？”
“当所谓的真理和信仰被现实狠狠挑战，当真正残酷的现实压得人喘不过气时，你们口中的友情，说不定根本不值一提。”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带着千斤重的寒意，“毕竟，很多时候，人为了单纯地活下去，就能做出各种意想不到的选择。”
塞尔文慢悠悠地抚摸着自己的手腕，仿佛在欣赏什么稀世珍宝，语气淡然得近乎残忍：“你们知道溺水者反应吗？”
“你不要在这里长篇大论了！”辰赋强忍着脸颊的刺痛，再次抬手凝聚魔力，一道粗壮的水柱呼啸着席卷向塞尔文，却在靠近对方身前时，被他手中那块方椭圆石散发出的暗紫色光芒直接击溃，化作漫天水雾，“售卖劣质商品的你，必须跟我们走一趟！”
塞尔文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真有那个本事，就试试啊？面对魔法无效化，你们这些依赖魔法的家伙，又有什么能做的呢？”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难看的脸色，才继续说道：“打断大人说话，还真是不礼貌呢。回到刚才所说的，所谓的溺水者效应，就是人在溺水的时候，若是有普通人贸然去救，很有可能被溺水的人死死抓住，然后被对方踩着肩膀拼命往上爬，最后一起沉入水底。”
塞尔文的手指轻轻摩擦着冰冷的石头，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冷静：“所以，救生员都会被反复强调，必须用工具去救溺水的人，绝对不能徒手靠近——因为在求生本能面前，人会变得极其自私，甚至残忍。”
安娜的拳头握得更紧了，指节泛白，连手臂都在微微发抖：“所以，你想通过这件事情表达什么？”
塞尔文冷哼了一声，像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问题：“小姑娘，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
“很明显，我已经告诉你了——人性在多数情况下根本不可信。因为人为了生存下去，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哪怕是背叛、伤害，甚至……踩着同伴的尸体往上爬。”
他一边冷笑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着安娜紧握的拳头，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以你的年龄，理解这些事情应该并不难吧？还是说，你在有意识地逃避理解这样的事情呢？”
“毕竟，比起深入了解那些残酷的真相，浅尝辄止地活在自己编织的美好里，总是会让人内心更好受些，不是吗？”
阳光依旧炽烈，可被面具人围住的这片小天地里，却仿佛笼罩着一层冰冷的阴影。塞尔文的话语像一把把锋利的冰刃，试图刺破众人之间的信任，而安娜紧紧攥着的拳头，星护紧绷的下颌线，陶奇燃烧着怒火的眼眸，都在无声地反抗着这恶意的揣测。空气里，除了海浪的声音，只剩下无声的硝烟在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