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是谁,碧涵想问,但话到嘴边还是停了,换了一句:“姑娘,你的意思是詹乔危矣?”
洛云蕖倒是没有下结论,不过是叹了一口气,转了话题:“毕竟皇上已经多年不上朝了。”
碧涵是个聪明人,洛云蕖这么说她就明白了,道:“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儿,说来也奇怪,曾经也是一个励精图治的主儿,到底是什么能上皇上一夜之间就转了性儿不再上朝了呢?”
皇上不上朝,始于五年前,他将政务之事交给了内阁大臣,又将批红之事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宦官周太监,只推说自己身体不好,只要上朝就头晕眼花,不能理事,可私下却宠信美人,迷恋长生不老之术,搞得朝廷清正大臣叫苦不迭,宦官集团喜笑颜开,修仙术士纷纷入宫,外戚权臣把控朝政,政策牛头不对马嘴反正圣上开心就好,世风日下,总而言之,乌烟瘴气,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百姓冤情越来越多,苦水无论怎么倒都得咽回去。
洛云蕖在山上的这些年虽然一心学医,但关于朝廷的事倒也常听师兄们议论,因此也知晓一些,昨晚飞鸽传书给她报信的便是其中的一位,名柯行用,于三年前离开入京,现在在太医院担任太医一职,官三品,给她飞书无非提一些八卦,最后点题:“师妹来否?太医院缺人,不论男女。”
洛云蕖瞧着字条就想发笑,她这个排名第七的师兄医术虽然可以但热衷成名和做官,用他的话说学医就是为了另辟蹊径去做官,考试他是不在行的,好在有点学医的天赋,尤其擅长歪门邪道的医术,学的那叫一个炉火纯青,颇被其他师兄们看不起。
但柯行用一点也不自惭,学成之后便奔着皇上的软肋去了,皇上的软肋有两个,一个是后宫佳丽三千他还需要努力努力再努力,绵延子嗣,开枝散叶,一个是对权力极度的渴望——永生便能永远拥有人间至高无上的权力。偏偏柯行用当初就在这两门上猛学猛搞,师父对他屡次苦劝,均收效甚微,一气之下将他赶出了道观,言此徒儿不务正业,贻害千年,不许他再回来。
柯行用背上包袱都没有愁眉苦脸一下,乐呵呵的就下山了,反正术已到手,管你说我什么离经叛道的,我的路我自己走,就一路走进了金灿灿红彤彤的皇宫去了。可能皇上是真受用了,就将他供在了太医院,做了那把首席太医的交椅——毕竟他除了这两样拿手,别的方面也不差,正所谓:舍我其谁!
洛云蕖和她这个师兄交集不多,也可以说泾渭分明,奈何柯师兄十分喜欢洛云蕖,虽女流不可行医,但柯行用也不惜为她开先河——邀请她做一名女医官,哦,没有品级,这已经是女子在这个时代能得到的想都不敢想的职务了,柯行用觉得洛云蕖应该会感激他。
洛云蕖只是将一次又一次的纸条对着烛火烧掉了。她宁愿为万人治病也不愿为一人看诊,入宫实在不是她的愿望。
对于不喜欢的人不喜欢的事,不予回应就是答案,就是态度。但柯行用是把坚持化作了自己骨子里的东西,总是时不时的就给洛云蕖飞一只鸽子来。
洛云蕖真想把鸽子炖成鸽子汤,但想了想算了,就当听个八卦解个闷算了。
就在这些八卦里她看出了一些端倪,一些不好的事情的端倪。但她又希望是自己多虑了。
看着舆图她轻轻摇了摇头,慢慢合上了。
这时清芬打起帘子走了进来,到了洛云蕖跟前对她说道:“姑娘,打听到了,老爷要将那刚盘下来的铺子用做米铺,如今已经张罗着要挂牌子了。”
洛云蕖既吃惊也不吃惊,她深知作为药商的宋玄止可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这次突然跨行做米铺也是看到了其中隐藏的大好行情,想要投机一次,说白了就是挣穷人的血汗钱。
就现在的情形来说,这么做无异于雪上加霜,推波助澜,火上加柴,越烧越旺。
“他这是在玩火。”洛云蕖言简意赅,面色平静。
清芬不解:“姑娘为何这么说?”
天时地利人和估计他只占了两样,哄抬物价,有一个人必然不会答应。
碧涵先想到了,瞪圆了眼睛张了张嘴:“姑娘说的是知州大人吧!”
洛云蕖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外面忽然吵嚷起来。
“你们这些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也敢拦我?我可是二夫人房里的大丫鬟,怎么,难道你们姑娘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说话的是刚爬上二夫人房里一等女使位子的富凤,这位一等女使没什么真才实干,不过是会拍马屁,拜高踩低的好手,也不知怎么的就成了二夫人的心腹,最近风头正盛,就连家里的老嬷嬷见了都要礼让三分,真是应了那句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说狗都谈不上,应该是狗腿子一枚。
洛云蕖在里面听见了便看了一眼碧涵。碧涵会意,端了一盆水就走了出去,刚一打帘子就对着富凤泼了过去。
“呦,是富姐姐,对不住,我真是太没眼力价了,泼个脏水都能泼贵人身上,姐姐大人有大量,不会怪我这个粗鄙不堪的丫头吧?”
富凤的刘海瞬间集结在了一起滴水,脸上敷的白粉胭脂也斑驳的如同脆脆的墙皮,刚换的新衣也淋了个透,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只差平地一声雷了,却被碧涵警告了一句:“这里离大夫人院子并不远,姐姐如此高声可是想去大夫人那里问候?”
雷也是个亚雷,放不出来了。
末了,碧涵就要回去,才问:“富姐姐来我们院子做什么呢?”
富凤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使命来,挺了挺胸,理直气壮的说道:“我们二夫人对之前的事十分过意不去,叫我来请六姑娘到我们院子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