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平谷县郊外。
叶明蹲在一片坡地上,抓起一把土搓了搓,眉头紧锁。这土质比他想象的还要差,砂石多,黏土少,保水能力极差。
\"三少爷,这地种啥都长不好啊。\"当地老农张老汉愁眉苦脸地说,\"老汉我种了三十年地,这坡地最好的年景,一亩也打不了一石粮。\"
叶明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张伯,如果我告诉您,用新法子种,能让这亩产翻倍,您信吗?\"
张老汉瞪大眼睛:\"翻倍?少爷莫开玩笑!\"
叶明不答,走向不远处一片相对平坦的谷地:\"这片地如何?\"
\"这是村里最好的地了,但一亩也就一石半顶天。\"
\"好。\"叶明转身对随行的县衙书吏说,\"就定这两块为试验田,坡地五亩,谷地五亩。另外在附近找条件相似的地块作为对照,同样各五亩。\"
书吏记下,犹豫道:\"叶大人,杨大人吩咐说,试验田至少要百亩以上...\"
\"十亩足以验证方法优劣。\"叶明不容置疑地说,\"记录要详尽:种子用量、施肥次数、灌溉水量、每日气温、雨水情况...一点都不能马虎。\"
\"是。\"书吏不敢再多言。
接下来的日子,叶明亲自下田指导。深耕、垄作、选种、施肥...每个环节都严格按科学方法进行。
当地农民起初将信将疑,但看到这位国公府少爷真的卷起裤腿下地干活,渐渐也多了几分敬意。
半个月后,李君泽微服来到平谷。看到晒黑了一圈的叶明,他差点没认出来。
\"表弟,你...\"李君泽上下打量叶明粗布衣衫上的泥点,哭笑不得,\"要是让姑母看见你这模样,非心疼死不可。\"
叶明抹了把汗:\"表哥怎么来了?河曲那边如何?\"
\"一切顺利。\"李君泽压低声音,\"不过我发现杨文昌那小子鬼鬼祟祟的,经常半夜出门。我派人盯梢,发现他去见了一个粮商。\"
叶明眼神一凛:\"粮商?\"
\"嗯,据说是从北边来的。我已经让人去查这粮商底细了。\"李君泽看了看四周绿油油的秧苗,\"你这边怎么样?\"
\"我这边情况也不错,比对照田明显壮实。\"叶明指向不远处,\"不过...\"
他声音更低了,\"前天发现有人夜间破坏农具,幸好巡夜的护院及时发现。\"
李君泽脸色一沉:\"果然开始使绊子了。要不要我调一队兵马来?\"
\"不必。\"叶明摇头,\"动静太大反而不好。我已经增派人手夜间巡逻,再说...\"
他嘴角微扬,\"破坏农具这种下三滥手段,正说明他们找不到正经办法阻挠我们。\"
两人正说着,阿福匆匆跑来:\"少爷,不好了!坡地那边出事了!\"
叶明心头一紧,快步跟着阿福跑到坡地试验田。只见几名农民围在一起,地上躺着几株被连根拔起的秧苗。
\"怎么回事?\"叶明蹲下检查秧苗。
\"早上起来就发现被人拔了。\"一个农民愤愤地说,\"足足毁了半亩地!\"
叶明仔细查看秧苗根部,突然眼神一凝:\"不对,不是人拔的。\"他指着根部细小的齿痕,\"这是田鼠咬的。\"
\"田鼠?\"李君泽凑过来看,\"怎么会突然闹田鼠?\"
叶明站起身,目光扫视四周,突然走向田边一处草丛。拨开草,露出几个新鲜的洞穴入口,旁边散落着一些谷粒。
\"有人故意引田鼠来。\"叶明捡起几粒谷子,\"这是陈年黍米,已经发霉了,田鼠最爱吃这个。\"
李君泽脸色铁青:\"杨文昌!\"
\"把草木灰和石灰按三比一混合,撒在田垄周围。\"
天刚蒙蒙亮,叶明就指挥着农民们在试验田周围布防。
他手里拿着一个连夜赶制的简易捕鼠装置——用竹筒做的机关,里面放着几粒炒香的豆子。
\"三少爷,这玩意儿真能逮住田鼠?\"张老汉蹲在地上,好奇地摆弄着竹筒。
叶明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不敢说全逮住,至少能让它们不敢再来祸害庄稼。\"
他指了指田边新挖的一条浅沟,\"这条沟里也撒上灰,田鼠不喜欢这味道,就不会越过来。\"
几个农民半信半疑地照做着。过去遇到田鼠,除了养猫、下夹子,就只能自认倒霉。这位京城来的贵公子,办法倒是新鲜。
\"三少爷,您看这样行不?\"一个年轻农户捧着混合好的灰粉让叶明检查。
叶明用手指捻了捻:\"再细些,粗了效果不好。\"
他环视四周,\"昨晚损失的半亩地,今天得补种。种子我已经让人从备用粮里挑好了,要先用温水泡过...\"
\"叶大人!太子殿下到了!\"
叶明抬头,看见李君泽带着几个随从骑马而来。和往日华服不同,今天的太子一身简朴的靛蓝布衣,脚上蹬着麻鞋,活像个寻常富家公子。
\"表哥怎么这身打扮?\"叶明迎上去小声问道。
李君泽跳下马,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既然要体察民情,总不能穿着锦袍玉带吧?\"他望向田间忙碌的农民们,\"情况如何?\"
叶明简要说了田鼠的事,李君泽眉头紧锁:\"杨文昌这是铁了心要坏事啊。\"
\"无妨。\"叶明指了指正在布置的防线,\"这些措施下去,田鼠不成问题。倒是你那边,河曲县情况如何?\"
\"比预想的顺利。\"李君泽压低声音,\"我故意放出风声说要回京,实际上转到你这儿来了。杨文昌那小子现在肯定在河曲傻等呢。\"
叶明忍不住笑了:\"调虎离山?妙啊。\"
两人正说着,张老汉走过来,拘谨地行了个礼:\"这位公子是...\"
\"这是...\"叶明刚要介绍,李君泽抢先开口。
\"我是叶大人的表兄,姓李,做点小生意。\"李君泽和善地说,\"老丈怎么称呼?\"
\"小人姓张,村里人都叫我张老汉。\"老人搓着手,\"李公子也是来帮忙的?\"
\"正是。\"李君泽看了眼田里的情况,\"看样子今天要补种?我也来搭把手吧。\"
别说张老汉,连叶明都愣住了。太子殿下要下田干活?
不等众人反应,李君泽已经卷起袖子,走向堆放种子的地方:\"这种子要先泡水是吧?谁来教教我?\"
叶明很快会意,对张老汉说:\"就让我表兄帮忙浸种吧,您指点指点他。\"
于是,当朝太子蹲在木盆前,认真地按照老农的指导浸泡种子。这一幕让周围的农民们看得目瞪口呆,渐渐地,眼中的敬畏变成了亲近。
中午时分,村里妇人送来饭菜。简单的糙米饭,一盆野菜汤,几块咸菜。李君泽毫不嫌弃地席地而坐,和农民们共用一个陶碗吃饭。
\"老丈,往年收成如何?\"李君泽边吃边问。
张老汉叹了口气:\"好年景一亩地能打一石多,交了赋税剩不下多少。要是遇上旱涝虫害...\"他摇摇头,\"去年村东头老刘家,交完税粮不够吃,只能卖地,现在全家给杨家当佃户去了。\"
\"杨家的地税重吗?\"
\"比官税还高三成!\"一个年轻农民忍不住插嘴,\"可没办法啊,没地种就得饿死。\"
李君泽和叶明交换了一个眼神。叶明适时问道:\"若是新耕法能让产量提高,你们愿意尝试吗?\"
\"那敢情好!\"张老汉眼睛一亮,\"三少爷的法子要是真管用,明年全村人都想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