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么善变的恩公,三女不方便说什么,只觉得恩公是个十几岁的大男孩,脾气性子比较飘摇也正常,多多理解就是了。
花若萱坐到寒铁衣身边来问:“房子没租下来吧?明天怎么安排?”
“明天,明天咱往回走,来来回回走三天,等不到有姐妹追来,便继续赶路。”
错过了在六关城内买衣物,三姐妹没衣服换洗,浑身难受,处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真的好尴尬。
当晚,三女熟睡之后,寒铁衣在她们眠宿的地方划出一个口字形图案,便纵入了夜色之中。
六关城往北五十里,有条十几丈宽大河,河水滔滔,浑浊不堪,气势如虹终日往东奔腾。
河底有条蛟龙,鱼虾龟鳖吃完,便思谋着吃人。
此蛟不除,天理难容。
它若分得清去吃贪官,寒铁衣也许会跟它义结金兰;偏此僚好坏不分,喜吃嫩肉鲜葱,致他人父母哀伤悲痛。
恶蛟身上有丹,有筋,有鳞,有心,有肝……,全是寒铁衣馋涎欲滴的好东西,不据为己有,真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蛟本该入海,却触犯天条,被贬困守污浊河床,难怪死性不改,这地方换谁来待,谁都会被逼得想杀人。
晌午时分恶蛟被寒铁衣施展神功吓跑,至晚上又觉没有危险,便偷偷泅了回来,准备大快朵颐明天送来的两个幼童。吞食之后,闭目养丹可修一年之功,长此以往,七七四十九年后,便能羽化真龙。届时腾升天宫吃仙果、饮琼浆,做真正的正统龙族。
到了河边,凡人之躯的寒铁衣突然释放出浩然赤阳功,闪电隔水震晕恶蛟,一吸一绞,将它吊离河床。一收一挥,蛟身豁啦啦浮出水面,飘上空中,再到落下,那能碾山塌屋庞大如长城般的身躯,冲击着人的视觉,不可谓不恐怖。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物物生来非恶物。但天性,是不可更改的,如蛇,如鼠,如狼……它们就算有再多的不得已,于人类来说,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所以,寒铁衣不想跟恶蛟絮叨,一絮叨,同情心便会泛滥。因此,寒铁衣向来有条规矩,存心要灭杀的人,绝不跟他套近乎。
就如面对八十万大军,聊个屁的家常啊?战场上,九寸之舌都没用,战鼓擂响的那一刻,只有两个字:冲!杀!
直至分出谁胜谁负。
内丹、骨髓、龙筋和鳞甲,通通收纳进乾坤袋中;心、肝、肠、肺、肾,则通通冰冻。拿回去给三个花姑娘滋补身子,吃完之后,保证她们个个皮肤吹弹可破,面艳如桃花,一跃成为人间精品。
剩下的肉和骨架,虽亿万金银难买,但寒铁衣并没有带走,而是将肉和骨留了下来,然后在石壁上笔走龙蛇刻下:
吃蛟肉,百病消,崇邪避,人一两,多吃死,唐战分,最公平,哄抢者,全家亡。
字迹深入石壁三尺,铁画银钩,遒劲有力,气势磅礴。
千年万年,都不会被风雨侵蚀掉。
夏季天气,没有血液循环的躯壳极易腐烂,寒铁衣劲运左掌,吸来隔江清澈河水,将恶蛟里里外外都冻冰上一层薄冰,十天半个月之内可保新鲜不腐坏。
忙完这些,窜进六关城。衣服,鞋袜,牙膏,牙刷,铁锅,瓦煲,盐巴……等所需之物,一口气采办配齐。
没有牙刷,极是让人难熬,因而不得不连夜采购。
然后,在各个商铺留下字条:所需货款,找唐战将军结账。
此时已是四更初。六关城内,某座阁楼房,呼噜声打得震天响的唐战,鼻孔突然被一只夹子夹住,气短喉闭,猛然惊醒,快如闪电般坐起,暴喝道:“谁?是谁在装神弄鬼?”
室内熄灭了的蜡烛,诡异自动燃起,照亮桌子上放着的一张纸片,唐战穿鞋起床,拿起来看。
上写:“十天后,派人到七关城外取马。
天亮召集全城民众,到城北河边分割恶蛟龙肉,由你负责,不得弄虚作假。
本人孙琴心,买了些衣物等用品,帮忙付一下账,拜托!(杀蛟之事保密,姓名保密,切记切记)”
三件事,每一件都让唐战无比激动,这个孙琴心是异人啊!原来异人是离自己这么近,又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但是,提到钱财,唐战便犯难了。他本就是一个穷当兵的农村娃,也正是因为不懂得生存之道,所以才把自己的贱命卖予帝王家。
军饷他不敢贪,府库他不敢动。若要搞钱,唯一的办法就是向那些‘不留隔夜米’的弟兄们集资,杀蛟悬赏金就是这样子募捐到的。
不过,这个异人愿意留下姓名,说明对自己是无恶意的了。
唐战激动无比,无心睡眠,且五更天很快就到,不差这一丁半点儿觉。立即着衣披甲,挂刀戴盔,叫醒副将,奔跑到鼓楼,咚咚咚拼命抡擂,声响全城,地动山摇,风雷滚滚。
睡梦中的兵,以为敌军临城,赤膊光脚奔出营地;睡梦中的民,以为需要全民皆兵,纷纷从墙角拿出珍藏的锄头畚箕,跑到西城门集合。
负责五更打鸣的公鸡,被他人捷足先登先报了鸣,气得在笼子里左窜右撞,誓要明天五更天再来一次,与这个擂鼓小子一决高下。
唐战,军事实力不弱,他急而不乱,进有防,退有诱。擂鼓完毕,传下命令:五百兵守城,三百兵动员全城民众,两百兵跟随自己,先行深入阵地刺探军情。
十余丈宽的浊河边,当唐战看到恶蛟尸体和石壁上刻画的二十七个遒劲有力大字,他震撼了,他感动了,坚毅的脸上一下子流下了泪水。
火爆脾气的唐战,虽然没有杀死懦弱又糊涂的六关城府尹,但等会儿见到他,一定要呼他两个耳光,并对准他的软蛋狠狠踹上一脚。
不如此,难消心头之恨,难平民众之愤。
四更天时,寒铁衣回到了花家三姐妹睡觉的地方,他划出来的‘口’字边框,离开时完好无损,此时已经裂开了三丈宽的豁口,深逾十丈,临渊下望,能令人头晕目眩。
十丈深的深渊底,下边有六十二个人,他们绕着‘口’字回环走廊在走来走去,不时还往上飘出恶毒的咒骂声。
‘口’字形实地里面,抱膝坐着花家三姐妹,她们有泪痕,有惊奇,喜忧参半不知道这是啥五味心情。
见到恩公回来,欢喜站起,雏燕投巢般,紧紧搂住‘两刻钟恩公’不放。
六十二个人,其中两人是看守瓜田长工。另六十人,是彭员外豢养的恶奴痞汉。这些恶奴痞汉,工作很轻松,卖货时,维护现场秩序;西瓜成熟之前,每天晚上绕瓜田巡查一圈,无事回去睡觉,有事伸张邪义,惩恶扬善。
一向风平浪静的瓜田,今晚风云诡谲,来了三个大胆偷瓜女贼。偷了八个不是正规渠道购买的西瓜,吃饱喝足还丢了一地瓜皮。胆大包天,或仰躺,或蜷卧在瓜田旁边睡觉,火把光照下,但见那丘壑山陵起起伏伏,此高彼低,彼凸此又凹,放射出无限诱惑的山川秀景。
六十二个人,举着火把,分成四队人马,蹑手蹑脚,前后左右慢慢包抄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