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都市地铁站,人潮涌动,空气闷热,夹杂着金属和汗臭的味道。
广告屏上,一闪而过的蓝焰涂鸦——那图案灵感来自《火前记忆录》,火焰扭曲着,像在跳舞。
一个上班族,三十出头,穿着西装,步伐匆忙,他忽然停下脚步,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视觉上那蓝焰太熟悉了,让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沉默的背影。
地铁的轰鸣声在耳边回荡,震得他胸口发紧。
他心想,为什么一直压着不说?
火种这东西,总得有人传下去吧。
冲动之下,他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纸张光滑,带着墨水的清香,他用笔写下第一行字:“我父亲从未说过那年的事……但现在我想试试。”字迹潦草,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劲头。
写完,他合上本子,融入人流中,留下一个悬念——谁知道这火会烧到哪里去呢?
或许下一个故事,就在不经意间点燃。
小萤带着几个半大孩子,穿梭在城中村逼仄的巷道里。
空气里弥漫着煤灰和潮湿的味道,脚下是坑洼不平的水泥路,一不小心就会踩进污水坑。
视觉上,墙壁上胡乱张贴的小广告像癣一样,揭都揭不干净,反而越长越多。
“这边,这边!吴阿婆说她家有很多旧书!”小萤指着一栋摇摇欲坠的老楼,兴奋地喊道。
那楼房外墙斑驳,红砖裸露,像是饱经风霜的老人,随时都要倒下。
孩子们欢呼一声,一窝蜂地涌进楼里。
小萤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巷口,那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车窗紧闭,看不清里面的人。
她知道,那是叶雨馨的车,她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他们。
吴阿婆家在一楼,屋里光线昏暗,气味浑浊,夹杂着霉味和药味。
吴阿婆佝偻着身子,正坐在床边咳嗽。
“阿婆,我们是来收旧书的,您还记得吗?”小萤走上前,轻声问道。
吴阿婆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记得,记得,你们是‘火忆堂’的吧?快进来,我给你们找找。”
她挣扎着起身,走到床边,弯腰从床底拖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盒子。
盒子很重,她拖得很吃力,手臂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这里面都是些老东西,也不知道你们要不要。”吴阿婆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叠泛黄的工友联名信,信纸已经脆得快要碎了,还有一张黑白照片。
“这是……”小萤拿起照片,仔细端详。
照片上是一群穿着工装的男女,站在纺织厂门口,举着横幅,神情激动。
照片的背景是高大的烟囱和破旧的厂房。
“这是1998年我们厂罢工那天照的。”吴阿婆的声音有些颤抖,“那时候,厂里效益不好,拖欠工资,还想把我们这些老工人赶走。我们不服,就组织起来罢工。那时候没人敢拍照,这张还是拿命换的。”
她说着,把照片塞进小萤手里,眼神里充满了希望:“你们现在做的事,像极了那年我们想做却没做成的。火种不能灭啊,一定要传下去!”
小萤紧紧地握着照片,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忽然明白,自己撕掉章程那天,并非终结,而是让火回到了它最初燃烧的地方——泥土里。
当晚,小萤没回住处,独自坐在巷口的石墩上。
石墩冰冷,硌得她屁股生疼,但她毫不在意。
她拿出炭笔,在昏黄的路灯下,把照片背面的名字一个个抄下来。
那是一张长长的名单,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段被遗忘的历史,一段被压抑的愤怒。
小萤的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她的心里充满了使命感。
抄完名字,她小心翼翼地把名单贴进新一期《火前记忆录》手抄本。
手抄本很粗糙,纸张泛黄,字迹歪歪扭扭,但每一页都充满了生命力。
她合上手抄本,抬头望向远方。
夜空深邃,星光闪烁,像是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她。
“火种不灭……”她喃喃自语,声音坚定而充满希望。
林昭接到维稳办的通知,说要对“火角”项目做二次评估。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次评估肯定来者不善。
“火角”项目是他在社区里搞的一个试点,目的是鼓励居民分享自己的故事,传递记忆的火种。
没想到,这个小小的项目竟然引起了维稳办的注意。
为了迎接这次评估,林昭提前走访了三个试点,发现居民们自发地将“火角”延伸到了菜市场摊位、快递驿站甚至流动餐车。
“林主任,你看,这是我在菜市场‘火角’写下的,我年轻时候当过兵,打过仗,这些事我一直没跟人说过,写出来心里舒服多了。”一个卖菜的老大爷拉着林昭的手,激动地说。
“林主任,我在快递驿站‘火角’看到了好多感人的故事,原来我们身边有这么多默默奉献的人啊。”一个年轻的快递员说道。
林昭看着这些自发涌现的“火角”,心里充满了感动。
他知道,这些都是火种的力量,是人民群众的力量。
他在记录本上画了一张“非正式火角分布图”,图上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个“火角”的位置,像一张张闪烁的星图。
评估当天,李哲带着一队人马前来,气势汹汹。
“林昭,我们要查看所有留言内容,并登记作者信息。”李哲面无表情地说。
林昭没有说话,只是递上一本装订好的册子。
册子很厚,里面全是匿名投稿的复印件,每一页都附有社区工作者的手写反馈。
“读完哭了”
“原来隔壁王婶的儿子也是退伍兵”
“我明天想来讲讲我爸的事”
李哲一页页地翻看着,脸色越来越阴沉。
他翻到最后一页,是一幅儿童涂鸦:一个穿着制服的人弯腰捡起地上的纸条。
李哲沉默良久,收起原定的整改意见单,只在报告末尾写下:“建议纳入民生服务基础配置。”
陈小满在医院值班时,遇到一位拒绝治疗的老年患者——赵伯,肺癌晚期,子女在外打工。
赵伯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不愿说话,也不看任何宣传册。
他似乎已经放弃了希望。
陈小满想尽办法,想打开他的心扉,但都无济于事。
她想起母亲录音里说过:“疼痛闭嘴的时候,心已经先死了。”
于是她拿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在病历本背面写道:“我妈妈走之前,最怕被人忘记她说过的话。”然后推给老人。
赵伯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我老婆……死在非典那年,医院不让家属进……我想说给她听的话,一直憋到现在。”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而颤抖。
那一夜,陈小满帮他录下一段语音,放进医院刚设立的“声音档案柜”。
第二天清晨,护士说,他第一次主动吃了早餐。
周晚舟受邀参加一场社区心理讲座,主题是“如何面对集体遗忘”。
现场多是中老年人,他们脸上写满了困惑和迷茫。
“周医生,我们这些普通人的苦,真的值得被记住吗?”有人问道。
周晚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播放了一段录音——正是陈小满母亲临终遗言的最后一句:“别让真相冻僵在档案里。”
全场静默,每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散场后,一位环卫工大叔追上来,递给她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着:“我兄弟掉进工地坑道那天,包工头说他是喝酒摔的。我不识字,但我记得他的名字叫刘大根。”
周晚舟接过纸条,当着他的面,用红笔把它誊抄在讲座海报的空白处,贴回公告栏。
海报上,赫然写着:刘大根。
她说:“记住了,就是抵抗。”
环卫工大叔看着海报上的名字,眼眶湿润了。
他喃喃自语:“记住了,就……是抵抗……”
深夜,空旷的街道上,只有零星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
“铃铃铃……”刺耳的电话铃声划破夜的宁静。
沈知节疲惫地拿起电话,语气不耐烦:“喂?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沈主任,‘火种’的事情,越来越难控制了。”
沈知节揉了揉眉心,语气冰冷:“那就……控制住。”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说道:“恐怕……不容易。”
沈知节猛地坐直身子,语气严厉:“什么意思?难道你们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他们……已经渗透到各个角落了。而且……他们似乎掌握了一些……不该掌握的东西。”
沈知节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
“密切关注,随时汇报。”他挂断电话,眼神里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他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遮住了他复杂的表情。
“这团火……到底会烧到哪里去呢……”深夜的末班地铁,车厢内空旷而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