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霆琛抱着叶清婉走下天台台阶，每一步都踏得很稳。怀里的女人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带着沉甸甸的秘密和酒气。刚下到二楼走廊，就撞见李妈披着外衣，一脸担忧地守在楼梯口。
“少爷！少夫人她……”李妈急急上前，想看清叶清婉的状况。
“没事。”厉霆琛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脚步未停，“她喝多了，睡一觉就好。您去休息吧。”
李妈看着厉霆琛紧绷的下颌线和叶清婉紧闭的双眼、苍白的面容，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低声道：“哎，好……少爷，需要热水或者醒酒汤吗？”
“不用。”厉霆琛言简意赅，抱着叶清婉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主卧。
李妈看着他们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回自己房间了。
主卧内只开了一盏暖黄的壁灯。厉霆琛动作尽量放轻，想把叶清婉放到那张宽大的床上。
然而，就在他弯腰放下的瞬间，一直安静的叶清婉突然动了。
“唔……”她发出一声小猫似的呜咽，手臂无意识地环上厉霆琛的脖子，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抱得更紧了些，滚烫的脸颊贴着他颈侧的皮肤，呼出的气息带着红酒的甜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药味。
厉霆琛身体一僵。他低头，看着怀里这个平日冷若冰霜、此刻却像藤蔓般缠着自己的女人。她长长的睫毛紧闭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梦里也不安稳。卸下了所有伪装和防备，她看起来脆弱得不堪一击。
“松手。”他声音有些哑，试着去掰她的手臂。
“冷……”叶清婉含混地嘟囔了一声，非但没松，反而往他怀里更深地缩了缩，像是在寻找热源。她身上那件单薄的棉麻裙子在刚才的挣扎和夜风里显得有些凌乱，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精致的锁骨和下方更隐秘的阴影。
厉霆琛喉结滚动了一下，放弃了强行挣脱的打算。他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一手托着她的背，一手小心地、几乎是有些笨拙地，试图把她缠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解下来。他的手指不可避免地擦过她细腻微凉的皮肤。
“叶清婉，躺好。”他低声命令，带着军人特有的那种不容置疑。
大概是这熟悉的命令式口吻起了作用，叶清婉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手臂的力道松了些。厉霆琛趁机将她轻轻放倒在柔软的床铺上。
身体一接触到床铺，叶清婉便蜷缩起来，像只缺乏安全感的虾米。她侧过身，脸颊蹭了蹭枕头，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但这份安宁没持续多久。
“水……”她闭着眼，含糊地要求。
厉霆琛走到茶几旁倒了杯温水。他扶起她的上半身，让她靠在自己臂弯里，把杯沿凑到她唇边。
叶清婉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水流过干渴的喉咙，她舒服地喟叹一声。
然而，喝了几口后，她突然皱紧眉头，身体猛地绷直，一把推开厉霆琛的手。
“呃…呕……”她捂住嘴，身体因反胃而剧烈起伏。
厉霆琛反应极快，立刻拿过旁边的垃圾桶放在床边。他拍着她的背，动作算不上温柔，但很有力，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节奏感。
叶清婉干呕了几下，却只吐出些酸水，大概是胃里早已空了。这阵难受过去，她脱力地倒回床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急促。
厉霆琛拧了条温热的毛巾，动作略显生疏地替她擦拭额头和颈侧的汗。
冰凉的毛巾触碰到皮肤，叶清婉舒服地哼唧了一声，下意识地抓住了他拿着毛巾的手腕。
她的手指纤细，没什么力气，却带着一种执拗的温度。
厉霆琛低头看着她。卸去了平日里所有的锋利和冰冷，此刻的她，只是一个被酒精和痛苦折磨得疲惫不堪、甚至有些可怜兮兮的“小醉鬼”。
月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洒进来，落在她脸上，照得她皮肤近乎透明。
他任由她抓着手腕，另一只手继续用毛巾擦拭她的脸颊。擦到嘴角时，他动作顿了顿。那里似乎有一点极其细微的、已经干涸的暗红色痕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想起了天台时她擦拭嘴角的手帕。
厉霆琛的眼神沉了沉。他不动声色地继续擦拭，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她露在外面的皮肤，寻找着其他可能的伤痕或异常。除了瘦得过分，似乎并无外伤。
叶清婉似乎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不舒服地动了动，松开了抓着他手腕的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只留下一个蜷缩的背影。
房间里只剩下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
厉霆琛站在床边，高大的身影在壁灯下投下一片阴影。他看着她单薄的背影，耳边回响着天台上的每一句话——关于孩子，关于死亡，关于那些惊心动魄的追杀……还有她抚上他脸颊时，那冰凉指尖下隐藏的绝望和……羡慕？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口（尽管他穿的是休闲服，并无领带），走到窗边，将窗帘彻底拉严，隔绝了外面窥探的月光。然后，他回到床边，没有离开，而是在床边的单人沙发里坐了下来。
他需要冷静一下，也需要看着这个刚刚向他敞开了地狱之门、却又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的女人。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个被叶清婉收回的手帕。白色的丝质手帕一角，那抹暗红在灯光下异常刺眼。他捻了捻，质地干涸。
厉霆琛的眼神变得幽深难测。他拿出手机，没有拨号，只是编辑了一条极简的短信：
“明早八点，带齐装备，来澜庭居。静。”
发完短信，他将手机丢在茶几上，身体深深陷进沙发里，目光沉沉地锁住床上那个沉睡的身影。
夜，还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