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狗国那边的行程倒是简单直接。
笙羊羊径直入宫觐见了力国王,就新的商贸协定进行洽谈。
力国王为人爽快,条款清晰合理,双方相谈甚欢,几乎没有任何阻碍便达成了共识。
事务既毕,笙羊羊不做丝毫停留,即刻启程,前往此行的最后一站——灵熙国。
一路入灵熙国境,笙羊羊便不自觉地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以合盟与门派共治的国度,在她看来,总比君主制的地方要麻烦许多。
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大事小情往往需要反复商议,效率难免低下。
今日这个大会,明日那个讨论,实在算不上便利。
抵达灵熙国主城时,夜色已浓,华灯初上。
笙羊羊不欲在夜间叨扰合盟,便打算先寻一处清净的客栈落脚,明日再办正事。
她牵着有些困倦的韵羊羊,走进一家看起来颇为气派的客栈。
立刻有跑堂的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声音洪亮:“客官您好!是打尖还是住店?”
笙羊羊无意多言,素手一扬,一袋沉甸甸的银子便“啪”地一声轻响,落在了柜台之上,彰显着主人的阔绰。
“都要。”
她的声音清冷,条理清晰,“一间上等厢房,饭菜送至房内。另于亥时备好热水,供小女洗漱。”
小二掂了掂钱袋的重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恭敬地将多出的部分推回:
“好勒!银钱正好,多谢客官!请您随我来上楼。”
这般貌美如仙、衣着华贵、还带着个玉雪可爱女娃的盲眼女子,
本就引人注目,加之出手如此大方,瞬间便吸引了大堂内不少或好奇、或探究、甚至是不怀好意的目光。
笙羊羊对周遭的一切恍若未觉,只是将韵羊羊往身边拢了拢,准备跟随小二上楼。
然而,总有不长眼的人。
一个喝得醉醺醺、满脸横肉的汉子摇摇晃晃地挡在了楼梯口,浑浊的眼睛不怀好意地在笙羊羊身上打转,言语轻佻:
“哟!好标致的小娘子!一个人带着孩子出来住店,是不是跟家里那口子吵架了?长夜漫漫,孤枕难眠,不如陪大爷我……”
小二见状,急忙上前想拦:“这位客官,您喝多了,别打扰其他客人……”
话未说完,就被那醉汉一把粗暴地推开,踉跄着差点摔倒。
就在醉汉的手即将碰到笙羊羊衣袖的刹那——
“咻!”
一支缠绕着青色流光的箭矢,裹挟着凌厉的风声,
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擦着那醉汉的脸颊飞过!“夺”的一声,深深钉入了他身后的廊柱之上,箭尾兀自嗡鸣颤抖。
一个慵懒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声随之响起,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堂:“胆子挺肥啊,想在我的地盘上闹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大堂角落一处雅座上,一位风姿绰约、身着华美羽衣的女子缓缓起身,
她手中握着一把造型精美的长弓,指尖还残留着引动风元素的微光。
正是这间客栈的老板,以美貌与实力并存而闻名的白孔雀——风六娘。
更令人心惊的是,与她同坐一桌的,还有两位气场强大的男子——正是名震灵熙的北冥与寒光。
那醉汉原本的嚣张气焰,在看清这三人后,瞬间熄得连火星都不剩,脸上血色尽褪,冷汗涔涔而下,
哪里还敢多说半个字,连滚带爬、灰溜溜地挤开人群跑了,活像只丧家之犬。
笙羊羊自始至终都平静地“望”着冲突发生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刚才那场针对她的骚扰与她毫无关系。
她只是微微偏头,对着惊魂未定的小二淡然道:“带路吧。”
然而,就是她这临去前平静无波的一瞥,
以及那即使在混乱中也挺得笔直的脊梁和那份超乎常人的镇定,让坐在角落的北冥与寒光瞬间认出了她。
“是她……”寒光低语,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北冥虽未开口,但深邃的目光也一直跟随着笙羊羊上楼的身影。
那个曾在绝顶山巅,面对混乱与危机依旧能不卑不亢、处事游刃有余的盲眼少女,给他们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后来在云医谷疗伤期间,也时常听到老谷主和她的大徒弟云南星提起她,
言语间满是惋惜,慨叹天妒英才,让世间少了一位本可悬壶济世、光耀医道的奇才。
没想到,今日会在这客栈之中,再次遇见。
而她,似乎已为人母,身边还带着一个年幼的孩子。
次日清晨,天光微熹,客栈渐渐苏醒。
风六娘惦记着那位特别的盲眼女客,特意备了些精致的茶点,想寻她聊聊天,打探下近况。
她轻叩房门,里面却毫无回应,连那小女孩平日的嬉闹声也无。
心下狐疑,她又加重力道敲了几次,依旧一片死寂。
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风六娘不再犹豫,后退半步,运足力气,猛地一脚踹在门栓处!
“砰”的一声巨响,木门应声弹开。
房内景象让风六娘瞳孔骤缩——桌椅摆放还算整齐,甚至桌上还摆着未曾动几口的早餐,碗筷凌乱,显然是用餐中途被打断。
然而,本该在房内的笙羊羊母女,连同她们的随身行李,都已不见踪影!
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极淡的、不属于客栈的陌生气息。
“糟了!”风六娘心头一沉,立刻断定她们是被人强行掳走了!
她脸色剧变,转身便疾步去找北冥与寒光商议对策。
与此同时,在灵熙国一条颠簸不平的土路上,一辆简陋的马车正摇摇晃晃地前行。
灵熙国未曾对外开放,境内仍大量使用着这类最原始的交通工具。
车厢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汗味和恐惧的气息。
笙羊羊的双手双脚被粗糙的麻绳捆绑着,她将吓得瑟瑟发抖的韵羊羊紧紧护在怀里。
小丫头把脸深深埋在妈妈胸前,小声啜泣着,周围还有其他被掳来的姑娘低低的、绝望的抽噎声。
笙羊羊面上不动声色,被缚在身后的手腕却极其灵活地小幅动作着,指尖仿佛蕴含着某种巧劲,不过片刻,绳结便悄然松开。
她先是迅速解开了自己脚上的束缚,然后立刻去解韵羊羊身上的绳子,动作轻柔却利落。
“阿韵,听着,”她一边解绳,一边在女儿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安抚,语气是超乎寻常的冷静,
“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不要看,不要出声。等妈妈说可以睁开眼睛的时候,再睁开。记住妈妈的话。”
韵羊羊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看着妈妈平静无波的面容,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用力地点了点头,乖巧地自己用小手捂住了耳朵,紧紧闭上了眼睛。
回想起清晨那群凶神恶煞的人破门而入、妈妈第一时间将她护住的情景,她仍心有余悸。
当时,有个贼人见笙羊羊容貌出色,意图不轨,手刚伸过来,却不知为何猛地缩回,发出一声痛呼,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刺了一下。
此刻,坐在车厢外的一个马族男人,正是他绑住了笙羊羊和韵羊羊。
他看似凶悍,早上却在无人注意时,借着绑她的间隙,凑近笙羊羊,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低语:“绳子是松的。我们有任务在身,麻烦您配合一下,切勿声张。”
笙羊羊耳廓微动,这个声音……她听过。
是铁面,当年灵熙国合盟的尉长。
她面上依旧淡然,只是极快地朝他声音的方向瞥了一眼,目光锐利如刀。
铁面感受到那目光中的压力,继续低声道:“我知道您此行的目的。我师父如今是长老成员之一,我可以想办法帮您劝说……”
灵熙国并非完全闭塞,外界消息他们也有所耳闻。
奇猫国、妙狗国将奇力与科技融合,国民安居乐业……
他们如今却还困于这等龌龊勾当……
他的越想越觉得羞愧。
灵熙国崇尚武力,风气使然,总有些自恃强大者堕落至此,行此人口贩卖的恶行。
马车在一阵剧烈的颠簸后,终于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似乎是到了贼人的据点。
就在车门即将被从外面拉开的瞬间——
“呼啦呼啦白冬瓜!”
清冷的咒语声骤然响起!
笙羊羊一直握在手中的二胡被她猛地拉动,一阵刺耳却蕴含磅礴能量的音波轰然爆发!
“轰隆!”
巨响声中,整个马车车厢如同被无形巨手撕裂,木质结构四分五裂,碎木屑如同暴雨般向四周激射!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外面的贼人们措手不及,纷纷惊呼后退。
待烟尘稍散,他们才看清,那个本该被捆绑着的盲眼女子,正手持二胡,
傲然立于废墟中央,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杀意,而她身边的小女孩,则听话地紧闭双眼,捂着耳朵。
“抓住她!”贼人头目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怒吼。
一群手持兵刃的壮汉立刻凶神恶煞地围拢上来,想要重新制服笙羊羊。
然而,笙羊羊只是冷哼一声,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拨——
“锵锵锵——!”
所有贼人手中的兵器,无论是刀剑还是棍棒,都在同一时间剧烈震颤,随即脱手而出,
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操控,齐刷刷地调转方向,锋利的刃尖精准地架在了它们原主人的脖颈上!
冰冷的触感让所有贼人瞬间僵直,不敢动弹分毫。
笙羊羊面容冷峻,空洞的银眸扫过全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让你们背后主事的人,出来见我。”
她心念微动,松开了对其中一个喽啰的钳制。“你去报信。”
那喽啰连滚带爬地跑了。人群中,有一个凶悍之徒自恃身手,竟强行挣脱了被控制的武器,目露凶光,猛地朝笙羊羊扑来,手中短刃直刺她心口!
下一瞬,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甚至没人看清笙羊羊有任何动作,那个扑过来的贼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
身体如同被某种无形的巨大力量切割、分解,瞬间爆成了一团浓重的血雾,
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彻底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空气中弥漫开来的淡淡血腥气。
整个据点死一般寂静。
铁面站在不远处,看着那团尚未完全散去的血雾,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心中骇然。
如果他早上没有表明身份和意图,那么此刻化作血雾的,会不会就是他自己?
这位看似柔弱的盲眼女子,其手段之狠辣,实力之深不可测,远超他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