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匆匆赶来的贼人头目是个身形魁梧的河马族,满脸横肉,目露凶光,刚踏入院子便气势汹汹地吼道:
“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老子地盘上撒野——”
话音未落,笙羊羊甚至没有给他看清场面的机会。
在他脚步声落定的瞬间,她手中盲杖如电般飞出,带着破空之声,精准无比地敲击在其后颈之上!
“呃!”河马族头目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庞大的身躯便轰然倒地,直接昏死过去。
紧接着盲杖如鬼魅般在场中掠过,或点或扫,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不过呼吸之间,除了刻意留下的铁面,其余贼人尽数被打晕在地,横七竖八躺了一片。
“后面的,你们自己解决。”她收杖而立,语气淡漠地对铁面说了一句,仿佛只是清理了些许尘埃。
随即,她抱起一直乖乖闭眼捂耳的韵羊羊,那根盲杖瞬间变大,悬浮于空。
她轻盈地踏足其上,盲杖便载着母女二人化作一道流光,迅速消失在院落上空。
铁面眉头紧锁,仰望着她们消失的方向,心中波澜起伏。
如此杀伐果断、实力深不可测的人物,放任其在灵熙国行走,究竟是福是祸?
他收敛心神,开始联络手下处理现场——这些都是金筷长老倒台后残留的余孽,
当年盒饭长老被救醒后指认了金筷的诸多罪行,其党羽负隅顽抗,如今总算将最后这一支也清理干净了。
铁面轻点犯人时,发现多了一个人,那个原本变成血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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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行途中,高空的风有些凛冽。
笙羊羊感觉到怀里的小家伙还在微微发抖,便轻柔地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抚:“没事了,阿韵,坏人被打跑了。”
韵羊羊紧紧搂着妈妈的脖子,小脸埋在她肩头,
压抑的恐惧终于化作无声的泪水,啪嗒啪嗒地掉下来,浸湿了笙羊羊的衣襟。
笙羊羊正想再说些什么,敏锐的感知却捕捉到前方有异物急速靠近!
那东西速度极快,带着不自然的木质感。
就在它进入攻击范围的刹那,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利刃交错闪过——
“咔嚓!”
一声轻响,那冲过来的木傀儡竟被齐刷刷地从中劈开,只剩下一半残躯依着惯性滑到笙羊羊面前。
笙羊羊眼神一凛,感知瞬间锁定跟在傀儡后方的那道气息,周身能量暗自凝聚,准备再次出手。
“等等!是我!”一个略显急促的熟悉声音立刻响起,正是北冥。
原来这木傀儡是他用来寻人的手段。
北冥此刻心中也是凛然,方才那一瞬间,
他清晰地感受到一股肉眼无法捕捉的致命威胁几乎是擦着他掠过,若非他反应极快,下场恐怕就和那傀儡一样了。
他看向笙羊羊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凝重与探究——此女对危险的感知和反击速度,实在骇人。
笙羊羊淡淡地“瞥”了北冥的方向一眼,心中微动,
能如此敏锐地避开她随手布下的空间裂隙,这位“天下第一”倒也不全是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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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风六娘早已焦急等候在门口。
见到她们平安归来,明显松了口气。
笙羊羊直接对迎上来的小二吩咐:“劳烦重新准备两份早餐,送到房里。”
她和韵羊羊清晨都没能吃上几口。
在房中,笙羊羊耐心地哄着女儿,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下些东西,脸色才稍稍好转。
随后便将依旧有些惊魂未定的小姑娘抱在怀里,韵羊羊也依赖地紧紧回抱着妈妈,仿佛这样才能获得足够的安全感。
风六娘、北冥与寒光也随后进来,三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笙羊羊倒是神色如常,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平和却不失礼数:“好久不见,北冥前辈,寒光前辈。”
她将脸转向风六娘的方向,微微颔首,“这位想来就是六娘吧,初次见面。”
她顿了顿,直接切入主题:“三位寻来,是有什么事吗?”
风六娘脸上带着歉意,连忙说道:
“你没事就好!说来惭愧,竟让你在我的客栈里出事,这是我的疏忽。接下来你在客栈的一切用度,都算在我账上,务必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
“意外而已,不必挂怀,这不怪你。”笙羊羊摇了摇头,并未迁怒。
寒光的目光则一直好奇地落在她怀里的韵羊羊身上,带着几分感慨开口道:
“真是没想到……当年在绝顶山那般模样的你,如今竟也会甘愿被一个孩子所牵绊,安心做一位母亲。”
他很难将眼前这个温柔抱着孩子女子,与当初那个冷静剖析人心、后来又以雷霆手段震慑全场的少女完全重叠。
笙羊羊闻言,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周身那层若有若无的冷漠气息悄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柔和。
她轻轻调整了一下抱孩子的姿势,让韵羊羊坐得更舒服些,才抬眼“望”向三人,语气带着一丝闲聊的意味:
“您三位,如今依旧这般结伴同行,逍遥江湖吗?”
这话问得平常,却仿佛一滴水落入平静的湖面,在三人心中漾开了不同的涟漪。
北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慨叹,打破了短暂的沉默:“灵熙国……我们走遍之后,终究还是去看了外面的世界。”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客栈的窗棂,望向了遥远的天际。
“外面的科技发展,日新月异,相比之下,固守传统的我们,倒像是未曾开化的原始人。”
他描述着所见所闻,“他们无需倚仗奇力,便能造出日行千里的铁车,翱翔万里的铁鸟。在那里,我们的奇力受到莫名的压制,一切都需从头学起——从如何使用那个叫‘手机’的小方块,到如何寻一份工作,赚取银钱,购买食物……我们奉行的侠义之道,在那个规则分明的世界里,似乎……并不太适用。”
寒光在一旁默默点头,补充道:“幸而,我们初至外界,茫然无措时,遇到了一位头上顶着颗果子的羊族老爷爷,他帮了我们许多。”
笙羊羊安静地听着,直到他们话音落下,才平静地开口:“所以,你们是想让灵熙国,也变成那般模样?”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质疑,
依靠灵熙国这些只精通武学、习惯用力量解决问题的头脑,去理解并接纳科学这种截然不同的体系?
她并非刻意嘲讽,只是陈述一个现实。
寒光似乎被说中了部分心思,语气带着些许期望:“若能做到像奇猫国和妙狗国那般,将奇力与科技巧妙融合的程度,便已是极好。”
“我此行,本就是为了洽谈此事而来。”
笙羊羊的声音依旧平淡,但内心已然改变了主意。
看着眼前这几位顶尖高手对外界认知的浅薄,以及灵熙国根深蒂固的落后观念,她忽然觉得,这个国度是否进步,与她何干?
就让它继续这般封闭落后下去吧。
当然,这个念头她并未宣之于口。
她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更尖锐的问题:“你们难道不觉得,这其中存在着根本的问题吗?”
她的脸转向寒光的方向,“且不说灵熙国。单说你,寒光。我们初次见面,你一言不发便将我强行掳走。虽然后续路上你算得上‘好说话’,但当时我若稍有反抗或试图逃离,你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对我出手,将我抓到绝顶山,不是吗?”
寒光张了张嘴,想要辩解,最终却化为无声的默认。
他当时确实存了那样的心思,力量为尊的观念早已刻入骨髓。
笙羊羊继续道:“绝顶山上,你设阵囚禁,剥夺我的自由。这些行为,在你们看来或许寻常,但在外面的世界,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她顿了顿,语气骤然转冷,带着一种刻意的平静,“就在刚才,我杀了一个人。”
此言一出,北冥、寒光与风六娘三人脸上俱是闪过一丝轻微的震惊。
他们震惊的并非“杀人”这件事本身,而是这个看似柔弱、还带着幼女的盲眼女子,竟能在被劫持后反杀贼人。
笙羊羊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情绪的核心,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看,这就是问题所在。你们的第一反应,是震惊于我的‘能力’,而非我‘杀了人’这个事实。”
她站起身,声音清晰而冷静,仿佛在宣读一份判决书:
“灵熙国,什么都看重——重情义、重信誉、重钱财、重恩仇、重实力强弱,却唯独……轻贱生死。”
“杀人偿命”、“快意恩仇”——这些是他们奉行的简单法则。
三人闻言,皆是一怔。
他们自幼接受的便是这般教育,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天经地义。
然而外面的世界告诉他们,相应的罪行会得到统一律法的审判,获得与之匹配的惩罚,
而非凭借个人武力和所谓的“道义”随意决断生死。
笙羊羊正说着,忽然感觉体内一阵莫名的燥热涌上,同时,她察觉到怀里的韵羊羊体温高得异常。
她急忙伸手探去,小家伙的额头滚烫,竟是发烧了!
即便是在这般难受的情况下,韵羊羊也只是紧紧抓着她的衣襟,小脸埋在怀里,用细弱蚊蚋的声音喃喃道:“妈妈……阿韵有点难受……”
看到孩子生病,北冥三人立刻展现了极高的行动力。
风六娘迅速差人去请城内最好的大夫,寒光亲自按方抓药,北冥则守在客栈后院,盯着药罐煎药,气氛一时变得紧张而高效。
笙羊羊小心地哄着昏昏沉沉的韵羊羊喝完药,待她终于安稳睡去后,便决定即刻前往合盟。
有北冥这位“天下第一”坐镇客栈,孩子的安全无需担忧。
合盟大殿内,气氛庄重而沉闷。
笙羊羊并未兜圈子,直接提出了仅限于商业贸易往来的合作意向,主要集中在基础建筑材料和交通工具的引进上。
对于灵熙国整体落后的现状,她只字未提任何帮扶计划。
反倒是合盟的长老们,话语间充满了急切与恳求,旁敲侧击地希望甘霖集团能给予更多技术支持和现代化引导,帮助他们摆脱困境。
面对这些请求,笙羊羊的回答只有斩钉截铁的四个字:“绝无可能。”
她的态度明确而疏离:“仅有商业往来,其余,皆是妄想。”
谈判结束,笙羊羊没有丝毫停留,甚至未给合盟众人商讨或挽留的余地,便径直起身离开,返回客栈。
抱起已然退烧、仍在熟睡的韵羊羊,笙羊羊没有丝毫犹豫,踏上了离开灵熙国的路途。
马车驶出城门,将那座依旧沉浸在陈旧观念中的城池远远抛在身后。
笙羊羊轻轻拥着女儿,感受着车窗外拂过的、带着外界气息的风。
她果然,还是讨厌灵熙国。
灵熙国的江湖义气,说到底不过是建立在轻视生命之上的野蛮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