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撕裂、无序。
这是叶缺被卷入空间乱流后最直接的感受。无数道色彩斑斓却又充满毁灭气息的空间能量如同狂暴的刀锋,疯狂切割、冲刷着他的暗金骨躯,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骨甲表面火星四溅,刚刚修复的裂痕再次隐隐浮现。
右眼的灰白漩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饕餮,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狂暴的空间能量。这些能量杂乱不堪,充满了毁灭属性,若是寻常修士,哪怕沾上一丝也足以被撕成碎片,但对叶缺这具由君王骨戟、污血、以及多种混乱力量铸就的躯体而言,却成了勉强可以消化、用以维持存在的“食粮”。
吞噬、转化、修复……周而复始,在生与死的边缘艰难维持着平衡。
左眼的青金魂火则如同暴风雨中的灯塔,死死守护着叶缺意识的核心。空间乱流不仅撕扯肉体,更搅乱神魂。无数光怪陆离的空间碎片景象、扭曲的时间感、甚至是一些残留在乱流中的古老怨念碎片,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
他看到了星辰生灭的瞬间,看到了古老战场破碎的旌旗,听到了不知名存在的绝望呐喊……这些杂乱的信息洪流,足以让任何心智不坚者彻底疯狂。
“守住……自我……” 叶缺在意识深处不断重复着这个信念。守护清瑶的执念、与裴琳江宁的羁绊,这些属于“叶缺”的烙印,是他对抗这无边混乱的最后锚点。
他不知道自己在乱流中漂泊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千万年。
就在他感觉右眼的吞噬漩涡即将达到饱和,左眼的魂火也因持续消耗而愈发黯淡时,前方混乱的能量流中,突然出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波动。
那并非纯粹的空间能量,而是一种带着微弱生机、却又异常坚韧的……世界壁垒的气息!
一个相对稳定的世界坐标?!
叶缺精神一振,左眼魂火猛地亮起。他立刻调整方向,不顾一切地催动力量,如同溺水者扑向唯一的浮木,朝着那点波动传来的方向冲去!
越是靠近,那世界壁垒的气息越是清晰。但同时,他也感觉到那壁垒极其厚实、稳固,散发着一种古老而强大的法则韵味,绝非轻易能够突破。
而且,他敏锐地察觉到,在那世界壁垒之外,似乎还萦绕着一层极其隐晦、却让他右眼灰白漩涡产生本能排斥的……监视与防护的力量?仿佛有什么存在,在时刻关注着这个世界的入口。
管不了那么多了!停留在空间乱流中只有死路一条!
叶缺将吞噬而来的大部分能量,连同自身残余的力量,全部凝聚在右掌那灰白漩涡之中!漩涡疯狂压缩,颜色变得深邃如渊,散发出毁灭性的吸力!
“给我……开!”
他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凝聚了全部力量的一掌,狠狠印向前方那看似虚无、实则坚韧无比的世界壁垒!
轰——!!!
并非实体碰撞的巨响,而是一种法则层面的剧烈震荡!
世界壁垒剧烈地扭曲、荡漾起层层涟漪,被叶缺掌心那凝聚到极点的吞噬之力,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细微的、不断扭曲收缩的裂缝!
裂缝之后,隐约透出一丝不同于空间乱流死寂的、带着草木清气与微弱灵气的光亮!
就是现在!
叶缺庞大的骨躯化作一道流光,不顾一切地挤向那道裂缝!
嗤啦——!
世界壁垒蕴含的自动修复力量与排斥异物的本能,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骨躯,试图将他推出去,或者直接碾碎!右眼的灰白漩涡超负荷运转,疯狂吞噬着这些攻击性能量,骨甲寸寸碎裂,又在本源力量下艰难重组!
痛苦!极致的痛苦!
但他没有退路!
终于,在付出了左肩那截逆火臂铠几乎完全碎裂、全身骨甲布满蛛网般裂痕的代价后,他猛地……挤了进去!
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冰冷的水膜,周遭那令人疯狂的空间乱流撕扯感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到极致的压迫感,以及……浓郁到化不开的阴气与死寂?
他重重地摔落在地,砸起漫天烟尘。
短暂的眩晕后,叶缺立刻警惕地撑起身体,左右异瞳急速扫视四周。
这里并非他预想中的、充满生机的世界。
天空是永恒的灰暗,没有日月星辰,只有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低低地压着,透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得如同实质的阴气、怨气、以及一种陈腐的尸骸气息。灵气虽然存在,却异常稀薄,而且充满了阴寒的属性。
放眼望去,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荒芜平原。地面是黑褐色的坚硬冻土,零星点缀着一些扭曲干枯、如同鬼爪般的黑色怪树。远处,隐约可见一些残破的古建筑废墟,风格诡异,不似人间。
更令人心悸的是,他能感觉到,这片天地的大道法则,似乎与寻常世界截然不同,充满了“死亡”、“沉寂”、“束缚”的意味,对他这种介于生死之间的存在,既有一种诡异的亲和,又带着一种更深层次的排斥。
“这里是……什么地方?” 叶缺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绝非正常的生命世界。
他试图调动神念探查更远的地方,却发现神念在此地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如同陷入泥沼,只能延伸出数百丈便难以为继。
而且,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左肩臂铠上,那道属于“守墓人”的灰白标记,在进入这个世界后,似乎……变得更加清晰和活跃了一些?虽然并未显化攻击,但那若有若无的被“注视”感,却挥之不去。
就在他初步适应环境,准备找个地方先隐匿起来疗伤时——
咯咯……咯咯咯……
一阵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骨骼摩擦的声响,从他侧后方的一片废墟阴影中传来。
叶缺猛地转头,右眼灰白漩涡瞬间锁定声音来源。
只见那片阴影之中,缓缓爬出了几具……骷髅?
这些骷髅并非寻常白骨,它们的骨骼呈现出一种暗淡的金属光泽,眼窝中跳动着幽绿色的鬼火,手中握着锈迹斑斑却散发着阴冷气息的骨刀骨剑。它们动作略显僵硬,但速度却不慢,呈扇形向着叶缺包围过来,那空洞的眼窝齐刷刷地“盯”着他,散发出纯粹的、对生者(或者说对异类)的敌意。
“亡灵生物?” 叶缺心中一沉。看来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还要麻烦。
这些骷髅的气息并不算太强,大约相当于人族筑基期修士的水平。但它们数量不少,而且似乎……杀之不尽?
就在他解决掉这几具骷髅,将其拆散吞噬掉那微弱的灵魂之火后,四周的冻土之下,又传来了更多、更密集的“咯咯”声!仿佛他刚才的举动,惊醒了沉睡在地下的更多亡灵!
眨眼间,数十具、上百具各种各样的亡灵生物从地下爬出,或是残缺的骷髅,或是漂浮的幽灵,甚至还有几具身上挂着碎肉的僵尸!它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叶缺团团围住!
叶缺右眼的灰白漩涡冰冷地转动着。这些低阶亡灵,对他而言只是补充消耗的“点心”。但他担心的是,如此大的动静,是否会引来更强大的存在?这个世界,明显是亡灵的乐园!
他不再犹豫,巨大的骨躯猛地爆发,如同虎入羊群,暗金骨爪挥舞间,成片的亡灵被撕碎、被吞噬!灰白漩涡如同无底洞,疯狂吸纳着那些破碎的灵魂之火和阴气,补充着自身的消耗。
战斗,或者说单方面的屠杀,在这片死寂的平原上展开。
叶缺一边清理着这些仿佛无穷无尽的低阶亡灵,一边试图向着远处那些残破建筑的方向移动。或许在那里,能找到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线索,或者相对安全的藏身之处。
然而,就在他逐渐靠近一片规模较大的废墟时——
一股强大的、带着冰冷威严的精神波动,如同风暴般猛地从废墟深处横扫而出!
“何……人……胆敢……在吾之领地……放肆!”
伴随着这精神波动,一股远超那些杂兵的恐怖威压降临了!
轰隆隆!
地面震动,废墟中央,一座半塌的石殿中,一具身高三丈、身披残破黑色铠甲、手持巨大骨斧的骷髅将军,踏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了出来!
它眼窝中的灵魂之火并非绿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暗金色,燃烧着智慧与暴戾的光芒。它的气息,赫然达到了相当于人族元婴期修士的层次!而且其身上那套残破铠甲和骨斧,都散发着不弱的能量波动,显然是经过祭炼的法器!
骷髅将军那暗金色的灵魂之火“盯”着叶缺,尤其是在感受到叶缺身上那迥异于寻常亡灵的、混合了死寂与吞噬的复杂气息后,它发出了低沉而充满杀意的精神咆哮:
“陌生的……王者气息……但又……如此……污秽……混乱……”
“吞噬……同类……不可……饶恕!”
“成为……吾……晋升的……资粮吧!”
话音未落,它那巨大的骨斧已然扬起,带着撕裂灰暗天空的恐怖力量,裹挟着磅礴的死亡法则,朝着叶缺当头劈下!
这一斧,远非那些杂兵可比!其威力,甚至让叶缺感受到了威胁!
叶缺右眼的灰白漩涡疯狂旋转,左眼的青金魂火也凝重到了极点。
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而且,还是一个充斥着亡灵、法则诡异、并且可能与他身上标记有关联的……死亡世界?
他不敢怠慢,凝聚起刚刚恢复的部分力量,暗金骨爪握拳,拳锋之上灰白漩涡与暗红逆火交织,悍然迎向那柄巨大的骨斧!
轰——!!!
亡灵世界的第一次真正碰撞,爆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