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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挠挠头,一脸为难:“哎哟,妹妹嘞,这我真做不了主啊,不知道因为啥呢,这高速路上有动物占道,死活不给人过啊。”

迟母不解:“啥意思?”

同时,迟慕声立刻屏息凝神,死死盯着那男人看。

他心中疯狂默念:不要动…不要变…

这一切都是假的…我什么也没想,我什么都不想,我什么都想不到…...

没有,没有,没有,假的假的假的…...

这招根本不好使。

那男人仍在顺畅地说着话,甚至自然地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我也是刚接到的通知,进城那山口的高速路头,什么鹿啊刺猬啊,乱七八糟的动物一股脑儿地大迁徙,这都是国家保护动物,谁敢动啊!”

听说特警已经去驱散安抚了,但堵了十几公里长的车队呢!紧赶慢赶,最早也得明天下午才能到货了。”

他叉着腰,吐出一口烟雾,显得有些不耐烦。

迟母蹙紧眉头:“…怎么还能出这种怪事儿啊?真是愁死我了。”

!?

迟慕声闻言,一怔!

他蓦地从自我的精神对抗中抽离出来,全身不自觉地紧绷,目光紧紧锁定在妈妈身上。

迟母迟疑了一下,还是不死心地追问:“……那地方离这儿很远吗?我这都是老主顾,碍于情面才让我拖了三四天了。他们一天就喂一点点狗粮,剩下的都是自己做饭给狗子吃,人家都上班,没空天天做饭,一天催我好几次呢...”

那男人一听,咂了口烟,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哎呀我的妹哟,狗么,饿个一两顿又不会死!吃点剩饭咋了嘛,明天下午货就到了呗!”

迟母立刻瞪起眼睛:“你这话说的!你不养狗你不知道,对于真正爱狗的人来说...”

几乎是同时,迟母和坐在一旁的迟慕声异口同声,一字不差地说道:“狗就是家里一口人,你忍心让自己儿子饿着,吃什么剩饭啊?”

话音落下,迟慕声自己都愣住了。

一字不差…...一字不差…...怎么能一字不差?!

怎么会连语气和用词都一模一样?!

这时,迟母闻声惊讶地回头,看到儿子竟然和自己说了一样的话,顿时像是找到了同盟,对着男人说道:“哎你看,我儿子都知道这个理儿!对吧儿子!”

迟慕声却更加疑惑了,喃喃:“…这句…好像当年没有…”

那男人将被吸短的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不耐烦地挥挥手:“行行行,说不过你们娘俩。反正你跟我急也没用,我倒是想快呢,早赶完早回家。”

“就这么着吧,明儿要是货能早点到,我第一个给你送过来,行了吧?”

说完,男人转身出了门,发动了停在门口的小三轮车,拐弯驶离。

迟母追到门口,挥着手:“哎,哎,谢谢利哥哈,麻烦你了!谢谢啊!”

转过身,迟母脸上仍带着为难的神色,从围裙口袋里掏出手机,啧了一声,似乎在琢磨该怎么跟客户解释。

迟慕声眨眨眼,喉结滚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母亲的动作。

只见,迟母如同他模糊记忆中的那样,右手掏出围裙内的小灵通手机,语音播报:“欣苑赵先生17楼金毛”

她九键按得飞快,按键音哒哒作响,一边发信息,一边下意识地绕开地上散放的货物,往厨房走去。

走过坐在凉席上的迟慕声时,迟母轻车熟路地避开他身旁的塑料板凳。

迟慕声盯着那凳子看,那凳子前,有刚卸下来的几包狗粮…...

对,对!

下一刻,那几包狗粮,应该是绊到妈妈,妈妈哎呦一声:“声声,帮妈妈把这边的货挪到墙边去!”

…...

下一刻,迟母的脚踝堪堪擦过最外面那包狗粮的边缘,她身体一个踉跄,“哎呦”一声,往前冲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迟母头也没回,自然说道:“声声,帮妈妈把这边的货挪到墙边去!”

话落,她便掀开厨房的布帘,一边继续低着头打字,一边走了进去。

只留下迟慕声,一个人愣怔地坐在凉席上,盯着那几包仿佛被无形之手安排好的狗粮,陷入了巨大的震惊和茫然之中…...

…...

…...

离界——

陆沐炎仍认为自己处于‘境’中,目光死死锁在这间破败小屋的每一个角落,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一种令人窒息的熟悉感裹挟着冰冷的恐惧,细细密密地爬上她的脊背。

就像那时在‘境’内经历的一样。

伴随着内心一声无声的、绝望的“怦——”响!

她最后一丝力气被抽干,精疲力尽,直挺挺倒在那张破旧的海绵沙发上,意识瞬间沉入漆黑的深渊。

…...

…...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窗外雨声停歇,夜幕完全低垂。

整个秘密基地的小屋子里,漆黑一片,没有一丝人造光亮,唯有自然的天光透过破窗。

夜风掠过厂区,吹动窗外荒芜的枝叶,发出窸窸窣窣的碎响。

一抹清冷的月光从窗户的破洞探入,在地面投下一小片模糊而明晃的光斑。

陆沐炎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

鼻息间的气息平缓悠扬,仿佛身体自行进行了一场深度的休憩。

她撑着手臂坐起身,环顾四周,迷茫低语:“这…...”

…...

怎么还是这里?!

怎么还是这个小屋啊?!

我无比确信,闭眼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眼前的画面绝对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景物、气息、那种深入骨髓的破败感,没有丝毫不同!

不是说,在“界”内精疲力尽后,幻象就会消散,人就能退出去了吗?

为什么?

为什么我还在这里?

我怎么回去,我从哪儿回去啊……?!

恐慌开始攀爬,附着上她的心脏,陆沐炎摸索着冰冷的黑暗,试图站起身。

就在她移动时,手臂不经意间碰到了身旁一个冰冷而熟悉的物件。

——是她的手机。

它正静静地躺在沙发凹陷处,仿佛一直就在那里。

陆沐炎一怔,下意识地拿起它,按亮屏幕。

冰冷的数字刺入她的眼帘。

——23:14。

陆沐炎猛地眨了眨眼,心脏骤停了一拍。

这一幕…

这时间…好熟悉…...

熟悉到令人恐惧…...

同时,老白也微微沉吟一声:“……这个时间,好似经历过。”

陆沐炎未语。

这种时间的错位感非但没有带来休息后的舒缓,反而让她心底升起一股强烈到极致的不安…...

她几乎是凭借着本能,不自觉点开了与少挚的短信界面。

然而,刚一点开。

她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感扑面而来!

屏幕上,清晰无比地显示着,16:13分,她发出过一条信息:

“我现在在秘密基地,谢谢你,少挚,这里很安心。”

短信内,少挚回复——“只要你喜欢。”

陆沐炎瞬间如坠冰窟!

巨大的、无法理解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她仿佛被强行塞进了时光机器,精准地、残酷地扔回了那个绝望之夜的开端!

脚下的地面仿佛在消失,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而冰冷。

死也不会忘!!

不是似曾相识,这是精确的重演。

每一个细节都在残忍地提醒她即将发生的惨剧……!

老白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炎,你是否在无意识中,强烈地回想着那天晚上的每一个细节?”

“没有!我没有!”

陆沐炎当即尖声回绝,声音在空旷破败的小屋里显得格外刺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惧。

“我什么都没想!我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却还在这里!一切都和那天一样!”

“现在…现在就是我妈出事的那天!!!”

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像是要逃离这个可怕的时空牢笼,不顾一切地冲出门外!

刚冲出小屋,皓月当空。

清冷的光辉洒满荒芜的院落。

地面低洼处积着雨水,倒映着惨白的月和枯枝杂乱扭曲的影子。

微风拂过,在水面吹起浅浅的、令人心慌的波纹。

忽然——

“叮——”

一声清脆又刺耳的短信提示音,划破了夜的寂静,也如同丧钟般敲在陆沐炎的心上。

她僵硬地低下头,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来自“妈妈”的信息:

23:17分——【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刺入她的眼中。

陆沐炎愣在原地。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瞬间失血煞白的脸,巨大的恐惧和抉择的压力几乎将她压垮。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已知悲剧即将重演的极致恐惧。

她手握答案,却站在起点,不知道迈出哪一步会万劫不复…...

…...

我…我应该怎么办?

那天晚上,正因为我选择不回去,所以…所以妈妈死了。

现在…现在,又把我送回了这个原点?

这到底是真实的回溯,还是另一个更残酷的“境”?

…...我该回去吗?

可是…可是我明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它再次发生?!

我怎么能不回去?!

她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几乎是无意识地求助:“老白……我…我该回去吗?…”

老白也终于彻底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

这里…...绝非简单的“境”。

他声音沉肃,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断:“你上次得知大火消息的时间,是凌晨4:12分。现在,是23:21。”

“哪怕不能阻止,这个时间里也可以在门口守着,等着,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白顿了顿,透着一股决然:“回,且看此番何解!”

“走!”

陆沐炎再无犹豫。

此刻,少女毅然决然地站在了命运的分叉口,选择了与上一次截然相反的道路,向着那个已知的悲剧终点,奋不顾身地狂奔而去。

雨后的泥泞溅起水花,夜风吹过湿漉漉的发丝,带来一丝刺骨的寒意…...

…...

兑界——

弦月如钩,高悬于墨蓝色的天幕之上。

清冷的光辉如水银泻地,将白兑居住的小院照得一片朦胧亮堂。

地上白霜覆覆,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更添几分寒意。

院中央的小亭四角悬挂着素雅的白纱,晚风轻拂,纱幔如云雾般缓缓浮动。

亭内石桌上,烛台散发出暖霭的光晕,映照着满满一桌精致菜肴。

凉拌银耳,晶莹剔透,点缀着红枣和莲子,清甜爽口;

红烧狮子头,圆润饱满,汤汁浓郁,泛着油光;

…...

还有一旁放着的下午刚做的糖桂核桃盏,桂花香混着核桃的坚果味,盏盏金黄酥脆。

唱若正细心地将最后一道菜摆好,桂鱼置于中央,周围点缀几片绿叶。

白兑则紧蹙着眉头,坐在一旁石凳上,面色凝重如覆寒霜。

她一言不发,与这温馨的场景格格不入。

这时,院门外忽的踏进一道金色的身影,衣袂在夜风中轻轻纷飞。

正是十年前的启明长者——汤秉乾。

他面相儒雅,玉树临风,挺秀的五官透着一抹历经风霜沉淀下的沉稳俊帅,流云般的鬓角乌黑发亮,梳理得一丝不苟。

他刚踏进院门,唇边便挂起一抹温和的笑意,视线寻向亭中等待的妻女,朗声道:“听说悦悦一直在等爹爹回来?”

唱若闻声,脸上漾开温柔的笑意,迎上他的目光:“倒是会挑时辰,菜刚摆好。”

启明步履从容地走近,目光温柔地落在唱若身上,语气带着由衷的赞赏:“老远就闻到香气了,夫人的手艺愈发巧了。”

他自然地坐在唱若身旁的空位上,看向一旁稍显沉默的女儿,慈爱道:“悦悦,艮尘哥哥今晚也会过来哦。”

白兑闻言,眸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诧异。

母亲去世那日…艮尘来过这里?

她心中疑窦丛生,但面上不显,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未像往常一样露出欣喜之色,依旧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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