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山巅,镇邪司总部的大殿内。
大司命负手立于观星台前,苍白的手指摩挲着虚空鸟冰凉的喙。
这只由上古神兽骸骨炼制的传信法器,本该每隔半年准时吐出神弃之地的密报,可如今半年期已过数日,竟好毫无动静。
“不对劲。”
大司命袖袍一挥,星台地面骤然亮起血色阵图,猩红光芒映照出左右二使凝重的面容。
左使上前一步,宽慰道:“大司命,莫急。或许是玉清正在闭关,这才延迟了几日。这般情况,以往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右使眉头紧蹙,冷声反驳:“属下以为,为稳妥起见,还是该派人前往神弃之地查探。若无事,再将人召回便是;若真出了岔子……”
他眼中寒光一闪,“我们也好及时上报玄明天。”
“荒谬!”左使狠狠的一甩衣袖,“这一来一回要耗费多少混沌原石?再说开启大阵的人选……”
右使冷笑打断,“神明赐下的混沌原石,本就是为了此事,用于此,合乎情理,算不得浪费。至于开启者……”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左使,“你那边不是刚抓了几名虚神境的罪徒?正好废物利用。”
殿内骤然一静。
开启大阵需抽取修士本源之力,待本源耗尽,便是身死道消之时。
这正是神弃之地成为绝境的原因。
虚神境修士在凡尘天本就凤毛麟角。
待在神弃之地的囚徒,想要逃离神弃之地,若非立下大功,谁愿开启这噬人大阵?
左使脸色铁青,“那几位只是协查要犯,尚未定罪!”
“现在不就正好定罪了?”右使鼻间溢出一声冷哼,眼中尽是讥诮。
眼见二人剑拔弩张,大司命沉声喝道:“够了!”
声浪震得殿顶星图簌簌作响。
二人当即噤声,垂首而立。
大司命枯瘦的手指摩挲着虚空鸟冰冷的喙,半晌方道:“左使,带那几人去大阵。”
左使浑身一颤,嘴唇几度开合,终究躬身应诺,“遵命……”
右使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
殿内烛火忽明忽暗,映得三人面色阴晴不定。
左使突然拱手,“大司命,属下以为右使修为精深,又精通空间秘术,最合适前往查探。”
右使脸色骤变,当即反驳,“左使此言差矣!你常年负责罪徒审讯,心细如发,定然一眼就能分辨出神弃之地是否有异。”
“右使此言差矣。”左使寸步不让,“无论是否出现变故,本座所修的功夫,不如右使的‘九转玄功’,有此神功最善在绝灵之境保命。一旦不对,也有法子将消息传送回来。”
右使冷笑,“若论保命,左使的‘龟息大法’岂不更胜一筹?能在绝灵状态下休眠百年。”
“够了!”大司命一掌拍碎案角。
二人顿时噤若寒蝉。
大司命目光如刀,在左右二使之间来回扫视:“右使,三日后你亲自走一趟。”
见右使还要开口,他枯瘦的手指突然掐诀,“这是敕令。”
一道血色符印没入右使眉心。
右使浑身一颤,终是咬牙躬身,“遵命。”
左使低头掩去眼中得色。
谁都清楚,若大阵未能及时开启,即便是虚神境,也破不开阵,只能在那贫瘠之地等死。
九龙山腹地的祭坛上,九根龙形石柱环绕着血色阵图。
五名虚神境修士被铁链锁在柱底,面色灰败。
他们周身灵力正被大阵疯狂抽取,化作九道猩红光柱冲天而起。
“开阵!”
大司命一声令下,光柱骤然交汇。
虚空如镜面般碎裂,露出一方陌生的天地。
右使紫袍猎猎,腰间獬豸令亮起护体神光。
他深吸一口气,却连一丝灵气都未能摄入,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记住。”大司命将一枚青铜罗盘抛给他,“若三日未归,阵法门会彻底关闭。”
话落,右使已化作流光没入裂缝。
虚空瞬间闭合,五名虚神境修士同时喷出鲜血,其中三人当场道消身殒。
左使盯着重归平静的祭坛,突然打了个寒颤。
最后一眼,他似乎看见右使的护体神光,正在那片贫瘠的天地间急速黯淡。
右使踏在满是尘土的土路上,靴底扬起干燥的尘灰。
他皱眉感受着四周,稀薄的灵气如将熄的烛火,连呼吸都变得艰涩。
路旁野草蔫黄枯瘦,叶片上积着厚厚的灰,与中域那些灵光莹润的草木天差地别。
“这鬼地方……”他嫌恶地挥袖,一道气劲扫开挡路的荆棘。
那些枝条断裂时竟发出枯骨般的脆响,半点灵液都无。
穿过几座光秃秃的山丘后,远处终于现出炊烟。
右使正欲腾空赶往燕都,忽听山道拐角传来交谈声。
“张老哥,听说了吗?”背着柴捆的瘦削老汉压低声音,“初一,燕都又要降神之赐福了!”
另一个跛脚樵夫笑着道:“好想去燕都亲眼见上一见。”
“是啊!待赚够了银钱,必带上妻儿一同前往燕都,瞻仰神明。”瘦削的樵夫说着,脸上露出向往之色。
右使瞳孔骤缩,敏感的捕捉到‘神明’字眼。
神明?
神弃之地怎可能出现神明?
右使摁住心头的心悸,出现在两位樵夫前路。
两人樵夫看着突来的人,吓了一跳,警惕的看向来人。
“两位老伯,在下方才听到你们提及神明?你们说的可是……”他手指了指天,“神明?”
两名樵夫只觉得眼前之人颇有意思,其中一人笑着道:“神明不是天上的,还能是哪儿的?”
当真是神明?!!
右使眼底划过一抹狠戾之色。
跛脚樵夫笑着道:“你怎连神明都不知晓?”
右使没有回应,反而询问道:“敢问这方天地的神明是何尊名?”
“你可要记好了,咱们这里供奉的是林青公!”
瘦削樵夫跟着说道:“林青公,可是好神明。收服了山中内吃人妖邪,让他们不再为祸百姓。”
坡脚樵夫接过话头,“他见天干旱,便行云布雨,让我们免于干旱……”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滔滔不绝的向右使宣传林青公的事迹。
如今在神弃之地,没听过林青公事迹的人,少之又少。
难得逮到一位一无所知的,自然是拿出十二分的热情,同对方宣传。
右使耐心的听着,见他们说得差不多了,眼中闪过一抹戾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