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还未亮透,镇国公府门前,已经停了数辆马车。
五十名楚家护卫,个个精神抖擞,身着统一的黑色劲装,腰佩长刀,沉默地分列两旁,气势沉凝。
王管事正带着几个小厮,里里外外地检查着车上的物资,确保万无一失。
顾律和顾兰心换上了一身便于远行的素色衣衫,站在马车前,准备拜别。
就在这时,一道小小的身影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
“等等我!等等我!”
顾清辰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气喘吁吁地跑到顾兰心面前。
“兰姐姐,这个给你!”她不由分说,将那个沉甸甸的布包塞进顾兰心怀里。
顾兰心猝不及防,险些没抱住。她好奇地打开布包一角,只见里面装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小玩意儿。
有弹弓,有竹筒,还有几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
“这是我特制的痒痒粉,谁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把这个撒他身上!保证让他哭爹喊娘!”顾清辰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指着其中一个油纸包。
她又指了指另一个:“这个是泻药,要是有人请你吃鸿门宴,你就偷偷放他茶杯里!”
顾兰心听得目瞪口呆,抱着怀里这包“大杀器”,一时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楚若涵站在一旁,无奈地扶额,这丫头,究竟是谁教的这些东西!
顾君泽却是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顾清辰又跑到顾律面前,仰着小脸,一本正经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律哥哥,你记住了,到了外面,千万别跟人讲道理。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下药!我爹说的,能动手的,千万别动嘴!”
顾律看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脸上露出一抹无奈而宠溺的笑容,他点了点头:“好,哥哥记住了。”
时辰已到,再不舍也终须一别。
顾律与顾兰心最后对着顾君泽和楚若涵深深一揖。
“叔父,婶母,我们走了。您二位,多加保重。”
“去吧。”顾君泽沉声道,“记住,镇国公府,永远是你们的家。”
兄妹二人转身上了马车,厚重的车帘落下,隔绝了视线。
车队缓缓启动,马蹄声与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在清晨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顾兰心掀开窗帘,回头望去。
镇国公府那气派的朱红大门,与门前那一双挺拔的身影,在晨光中,渐渐远去,最终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
她放下窗帘,眼眶有些发热,却终究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她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兄长。
“我们会回来的。”
“嗯。”
马车队在街道的尽头转过弯,彻底消失不见。
顾君泽收回目光,侧头看向身旁的妻子,声音低沉:“回去吧。”
楚若涵点了点头,“我一会儿还约了几家布坊的掌柜……”
正要转身,却发现女儿还站在原地。
“清辰?”楚若涵轻唤了一声。
顾清辰回过神,一扫方才的安静,立刻道:“娘,你和爹先回去,我还有事!”
楚若涵秀眉微蹙,看着她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睛,就知道这丫头又在打什么主意。
“又去哪里疯?”
“哎呀,我都跟滚滚他们约好了!”顾清辰根本不给她多问的机会,话音未落,已经像只脱缰的小马,提着裙摆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声音远远地飘了回来:“我晚点就回来!”
楚若涵看着她飞快消失的背影,又气又笑,最终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招了招手,让下人跟着,别出了什么乱子。
城南的一家茶楼,二楼临窗的雅座。
钱震云无聊赖地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画着小人儿。
“他怎么还不来啊?”
顾清辰撑着下巴,也有些不耐烦:“就是,每次都他最慢。”
雅间的门被推开,林嘉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顾清辰立刻站了起来,双手叉腰,摆出兴师问罪的架势:“林嘉佑!你怎么才来!我们都等了快半个时辰了!”
林嘉佑勉强扯了扯嘴角,沉默地在桌边坐下。
顾清辰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坐回位置,凑近了些,“你怎么了?看着脸色不好,被人欺负了?”
林嘉佑摇了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的边缘。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我舅母,我舅母有身孕了。”
娘亲昨日阴冷刻薄的话语,又在他耳边响起。
“嘉佑,那个女人怎么配生下你舅舅的孩子……”
“把这个东西,放到她的安胎药里,做得干净些,谁也不会发现。”
他没敢,他做不到。
那包药,此刻就在他的袖中,压着一条尚未出世的人命。
顾清辰眨了眨眼,只当他是为别的事烦心。
“哦,那不是好事吗?”她一脸天真地说道,“说起来还真是巧。我听我娘说,你舅母好像和我舅母是亲姐妹。她们两个一同有孕,真是巧。”
林嘉佑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他只是端起面前那杯已经凉透了的茶,一饮而尽。
茶水苦涩,一直凉到心底。
好事?
这对他来说,不是好事。
郡主府。
“啪——”
一只上好的官窑茶杯,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林星瑶胸口剧烈起伏,一张保养得宜的美艳脸庞,此刻因愤怒而扭曲。
“废物!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心慈手软的废物!”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千叮万嘱,林嘉佑竟然敢阳奉阴违!
一旁的心腹张嬷嬷连忙上前,低声劝慰:“郡主息怒,为了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小事?”林星瑶猛地回头,眼神如刀,“那贱人怀了我兄长的嫡子!这叫小事?”
张嬷嬷垂下眼帘,声音愈发轻柔:“郡主,恕老奴多嘴。小公子不动手,或许是对的。”
“咱们这么做,太急了些,万一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被小王爷查出来,反而不美。”
“那你说怎么办?”林星瑶烦躁地来回踱步,“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那个贱人,母凭子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