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镖局朱漆的大门紧闭着,门口两尊石狮子在晨曦中显得威武不凡。
三个孩子就这么蹲在门口的石阶上,缩成一团,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镖局的大门才“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
一个睡眼惺忪的镖师打着哈欠走出来,看见门口蹲着的三个小不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去去去,哪来的野孩子,这不是你们要饭的地方!”
顾清辰当即就火了,她跳起来,叉着腰,杏眼圆瞪:“你说谁是野孩子!你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她将一个包袱扔在地上,解开,金灿灿的珠宝首饰和白花花的银锭在晨光下差点闪瞎了那镖师的眼。
“你!”镖师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顾清辰昂起下巴,气势汹汹:“我爹是镇国公顾君泽!你再敢胡说八道,我让我爹拆了你这破镖局!”
镖师的脸瞬间就白了,正不知所措,一个身形魁梧,面容沉稳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财物,又扫过气鼓鼓的顾清辰,目光最后落在沉默的林嘉佑身上。
“总镖头,”那镖师赶紧上前,结结巴巴地解释,“这,这位大小姐说她是镇国公府的。”
总镖头对着顾清辰拱了拱手,态度客气了不少。
“原来是镇国公府的大小姐,失敬。不知大小姐一大早来我们威远镖局,是有什么货物要押送吗?”
顾清辰一指身后的林嘉佑,干脆利落地说:“不送货,送人!送他去锦官城!”
总镖头一愣,镖局走南闯北,押送的都是贵重货物,这花大价钱押送一个半大孩子的生意,还真是头一遭。
他面露难色:“大小姐,这恐怕不合规矩……”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顾清辰又从包袱里拿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拍在总镖头手里,“我出双倍的价钱!”
看着手里的银子,总镖头沉吟起来。
正好,他们有一批货物要送,目的地离锦官城不过五里地的路程。
银子又给得这么足,送完货顺路多走几步,把这孩子送到地方,倒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既然大小姐如此坚持,这趟镖,我们威远镖局接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镖队即刻就要出发,三个孩子站在镖局门口,到了真正要分别的时候,反而都沉默了。
“你……你一个人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顾清辰难得没有咋咋呼呼,声音小小的,眼圈有些发红,“记得给我写信。”
“对,到了地方就报个平安,”钱震云也叮嘱道,“别跟人起冲突,凡事多忍让。”
林嘉佑看着他们,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走到顾清辰面前,低声说:“我娘留下的那些东西,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顾清辰用力点头。
林嘉佑转身,跟着那个高大的总镖头,走进了镖局的院子。他
小小的身影混在一群魁梧的镖师中间,显得格外单薄。
在即将消失在大门后时,他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晨光中的顾清辰和钱震云,然后毅然决然地转了回去,再也没有回头。
长街上人影渐多,喧闹声起。
顾清辰和钱震云站在原地,心里都空落落的。
“姐姐,走吧。”钱震云吸了吸鼻子,拉了拉顾清辰的衣袖。
顾清辰回过神,低头看了看脚下那个沉甸甸的包袱,又看了看自己怀里揣着的银票和地契,小脸一肃。
“不行,不能就这么回去,这个得先藏好!”
“藏哪儿啊?”钱震云发愁地看着那个鼓囊囊的包袱,“这么大一包,带回府里肯定会被发现的。”
顾清辰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拉着钱震云就往旁边的小巷子里钻。
“我知道一个好地方!”
两人拖着沉重的包袱,七拐八绕,最后来到国公府附近的一片小树林里。
林子深处有一棵巨大的老柳树,树干上有一个早就被掏空的树洞,外面用藤蔓遮掩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就这儿!”顾清辰得意地拍了拍树干。
两人合力,哼哧哼哧地将那个装满了金银珠宝的包袱塞进了树洞,又仔细地将藤蔓重新伪装好。
做完这一切,天已大亮。
两个灰头土脸的孩子这才贼头贼脑地溜回镇国公府。
他们本想从后墙翻进去,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自己院子,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可他们刚一落地,还没来得及拍掉身上的尘土,就看到两个身影正站在院中,冷冷地看着他们。
楚若涵和宋如烟。
两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身后站着一排神情严肃的丫鬟仆妇。
“娘……”顾清辰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往钱震云身后缩了缩。
钱震云更是吓得腿都软了,小脸煞白。
“还知道叫娘?”宋如烟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们两个昨晚去哪儿了?彻夜不归,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今天一大早,丫鬟去叫两人起床,才发现被褥里是空的,一摸,冰凉一片,显然是早就溜出去了。
整个国公府找疯了,这两个小祖宗倒好,自己从外面回来了。
楚若涵端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自己那个缩着脖子的女儿,
她怀着身孕,本不该动气,可这死丫头真是要翻天了。
“跪下!”宋如烟厉声喝道。
顾清辰和钱震云扑通一声,老老实实地跪在了地上。
“说!去哪儿了!”宋如烟抄起旁边丫鬟手里拿着的鸡毛掸子。
“我们……”顾清辰眼珠乱转,正想编个理由。
“还敢撒谎!”宋如烟气不打一处来,扬起鸡毛掸子就朝钱震云的屁股上抽去。
“嗷!”钱震云疼得跳了起来。
顾清辰一看这架势,也吓得爬起来就跑。
“你还敢跑!”宋如烟一手叉腰,一手挥舞着鸡毛掸子,在院子里追着两个孩子打。
一时间,院子里鸡飞狗跳,两个孩子满院子乱窜,哭爹喊娘。
“娘我错了!”
“宋姨饶命啊!”
顾君泽看到的就是这副闹剧,快步走到楚若涵身边,轻声安抚:“好了好了,别气了,仔细身子。”
楚若涵瞪了那个上蹿下跳的女儿一眼,对顾君泽说:“你看看她,这胆子是越来越肥了!就该让宋如烟好好收拾收拾,不然以后还得了!”
顾君泽叹了口气,也觉得女儿这次确实该揍……
一顿“板子”总算挨完了,顾清辰和钱震云揉着自己发烫的屁股,一瘸一拐地被罚回房思过。
直到夜深人静。
顾清辰房间的窗户被轻轻推开,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是钱震云。
“嘘。”顾清辰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两人对视一眼,再次溜出了院子,熟门熟路地摸到了那棵老柳树下。
他们合力将那个沉甸甸的包袱从树洞里拖了出来,又悄无声息地搬回了顾清辰的房间。
“藏哪儿?”钱震云看着这一大包东西,又开始发愁。
顾清辰指了指自己床尾那个用来装换季衣物的大樟木箱子。
两人将箱子里的衣服全都搬出来,把包袱小心翼翼地放在最底下,又将衣服一层层铺好,恢复原状。
做完这一切,两人才累得瘫坐在地上。
钱震云揉着还隐隐作痛的屁股,小声抱怨:“今天这顿打挨得真冤。”
“不冤。”顾清辰却摇了摇头,“这是我们答应林嘉佑的,女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
她拍了拍那个大箱子,郑重其事地说:“你放心,我一定藏得好好的,谁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