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植被的灵气牵引，水流裹挟着无数莲花花瓣从缝隙处涌出，凝聚一处。
玉如萧再度化身，隐匿了气息，向着登天涯的方向飞奔而去。
断崖难行，尽是锋利尖锐的岩壁碎石，其上更是透着寒冷萧条，一道身影孤零零的被铁链捆绑于正中。
刹那间他只觉得自己的脚步沉重极了。
看着眼前泛着淤紫黏着血迹的面庞，他不论如何也无法与昔日那个神采奕奕丰神俊朗的人联系起来。
而很快，被绑在高台上的身影似乎听见动静，有些艰难的抬起头来。
一双眸中只剩下了灰沉沉的死寂，似乎在看见自己的一瞬怔愣了一刹，瞳孔艰难的聚焦着。
“是你？”
那声音是他从未听过的喑哑。
玉如萧几步上前，就见郁乌重新低下头来，语调更为低沉：“这是千山盟禁地，你如何来的？”
玉如萧没回答，只是默默将灼伤的手掌背于身后。
“究竟发生什么了？”
他抬起头，直直看着郁乌的脸，眸光剧烈震颤着：“你不会做出这等错事。”
一片死寂中，玉如萧又上前走了一步，堪堪站在高台之下：“是那只凤尾毒蝎，对吗？”
郁乌缓缓抬眸，却正撞上了一双浸满暗色、杀意尽显的眸子。
玉如萧无意识的捏紧了手掌，紧绷的身体颤抖着。
却听郁乌低声道：“不尽然。”
他又将头深深的低了下去，一席话干涩无比，一字一顿的吐了出来：
“是我听信谗言，引得魔气入体。”
他身上破损褴褛的弟子袍松松垮垮，裸露在外的胸膛却尽是暗红与黑紫交织的血痕魔纹。
“连你都奈何不了魔气，我又岂能侥幸。”
郁乌面上是讽刺至极的苦笑，脸色越发惨白，嘴角凝结的血痂重新裂开，涌出暗红色的血。
却见面前人一跃上了高台，掌心将要触及他心口的刹那，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猛地弹开。
玉如萧的身形重重飞出摔落在地，距离崖边不过半尺，身后便是万丈深渊。
“你要做什么……”
郁乌一句话话音未落，那只为破除结界而皮肉翻卷的掌心 蓦地抵在了自己伤痕遍布血纹横生的胸口。
玉如萧额角豆大的汗珠滑落，“不过是魔气入体，未必没有解决之法！”
“别再为我白费力气了。”
郁乌看着面前人的身形被再度弹开，那双沉寂如死水的眼眸终于多了些情绪，“我既然做出这等错事，就必须付出代价。”
玉如萧爬起身，顾不得身上的灰尘土砾，正欲再度上前，却被他一句话钉在了原地。
“正道入魔，为人不齿。师尊必须亲手杀了我，才能保住清誉，保住整个师门的清誉，包括千山盟……”
郁乌遥遥看着他，目光第一次带着祈求：“你是千年妖修，可有办法，让我维持神智？”
“你……”
玉如萧突然觉得自己被死死扼住脖颈，窒息感疯狂翻涌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听眼前人继续道：“不必太久，支撑到明日正午即可。”
玉如萧身形猛地一顿。
明日正午。
行刑之时。
冷风卷着血腥气灌进了他的鼻腔。
玉如萧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留下的那枚莲子，又是如何下了登天崖，回到那间封闭的房屋。
只记得郁乌最后的声音犹然回荡在耳侧。
“我师弟还有桑若，托你看顾了。”
“师尊一向器重你，如果可以，代我多加照顾。”
临了，还有那句只剩气音的：“抱歉”。
我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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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他同所有人一起，亲眼看着岑奚真人手中那柄光华夺目的灵剑穿透了以郁乌的胸膛。
山下封印石洞成了新的禁地，岑奚真人倾注一身功力对其封印，实力大减。
整个修仙界却是各类谣言层出不穷，道道直指岑奚真人与他耗尽毕生心血的九州雷降。
戚珩自请闭关，承乾峰也像是设下禁制一般，再无人出入。
独自在灵泉山待了数日后，玉如萧向隆星长老求了个特权，借了火室闭关整整三月，铸就了本命法器沧渊扇的雏形。
尔后，又借以寻找材料的由头，离宗外出，亲自去了中原。
那时的中原同样是一片白雪覆盖，他坐在人满为患的酒楼听着悠扬的曲调，手中那杯价值千金的好酒却已冷掉多时。
精美华贵的饰品也见了许多，他看得眼花缭乱，选了支粉晶镶嵌缀着珠链流苏的银簪。
也正是此行，那道应消失许久的旧伤印记竟然再度冒了头，魔气之毒如附骨之疽，钻心剜骨，剧痛难忍。
返程之际，又回了趟天山附近，在曾经的化形之地摘了十六颗菩提，用以压制毒性，平复心境。
打听得知，萧铎已然成了万众瞩目的少年宗主，甚至来不及与他匆匆见上一面。
玉如萧便也回了千山盟。
却也是回宗才得知了长枫仙姬的死讯。
往日古灵精怪的少女不再活泼恣意，眉宇间只剩沉稳端庄，一面照顾着门下师妹，一面肩负起了整个沧云山，成了千山盟最年轻的峰主。
他也踏入了一个循环。
炼器，治伤，修炼。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待到他的炼器水平小有名气，甚至已经有不少仙门名士慕名而来求取法器之时，已经不知轮转了多少时间。
只是某一天，在炼制法器的空歇中恍惚发觉，他已经许久没见过戚珩了。
积累的时间一点点掩埋着曾经的伤痛，让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回想起来已然变得麻木。
久而久之，曾经那位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在脑海中越发模糊，直到那日戚珩揪着自己的领子，忍着怒意开口：“你我年少相识，可还记得郁乌？”
沉痛过往被击碎了蒙在其上的尘土，穿过数十年光景显露脑海。
玉如萧茫然的偏过头，视线中同样是一道年少的、如青松般挺拔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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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师尊，醒醒。”
熟悉的声音似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声并不真切。
他刚一睁眼，就看见了君执略显担忧的面孔。
一旁站着位身形壮硕的家伙，不屑的瞥他一眼，冷哼一声：“化神强者还能睡得这般沉，丢人现眼。”
“这是睡眠质量好。”
玉如萧反驳道：“别太羡慕，戚珩。”
他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似乎思绪还尚未归拢。
却猛地想到了什么，猛地扭过头去，见鬼一般直直盯着身侧这人。
“你何时出关了？”
戚珩又是撇了撇嘴，“雷劫都没把你劈醒。”
“你……”
玉如萧眨了眨眼，感知着戚珩身上扩散开来的，完全步入化神的能量气息，一时哑然。
半晌后，君执看着自己师尊激动的扯着师叔的领子晃啊晃啊晃，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人拎去擂台上。
他默不作声的后退了一步，拎起一旁满满当当装着生魂蕊的篮子，“师尊，师叔，我……先下山去师伯那里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