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猛地抬头，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刚才的慌乱被一股戾气冲散，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喉间挤出一声冷笑：“怕？我赵三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还没怕过谁！”
他霍地站起身，裤脚的绿渍在晨光里格外扎眼，却被他刻意挺得笔直的脊梁衬得没那么狼狈。“萧逸云，你当我是吓大的？”赵三扯开衣襟，露出胸口一道狰狞的刀疤，“当年在北漠，我跟沙匪抢过商队，在岭南跟毒贩斗过狠，这点场面算什么？”
萧逸云眉梢微挑，没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恰好站在晨光斜照的地方，衣袂被风掀起一角：“哦？那你倒是说说，昨晚在破庙，是谁抱着药包发抖，听见老鼠叫都能蹦起来？”
“你胡说！”赵三的脸腾地红了，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我那是……那是在提防追兵！谁知道你们早就设了套等着我？”他忽然上前一步，逼近萧逸云，唾沫星子溅在空气中，“我告诉你，这药我抢都抢了，老丈的孙子没了，跟我有什么关系？要怪就怪他命薄，等不及药！再说了，这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我不抢，自有别人抢，轮得到你在这装好人？”
萧逸云静静地听着，指尖在袖中轻轻敲击着，像是在数他话语里的漏洞。“弱肉强食？”他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没达眼底，“那你裤脚的绿渍，是怎么来的？”
赵三一愣，下意识捂住裤脚：“关你屁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萧逸云的声音忽然沉了下去，像块石头砸进深潭，“那丛尖刺草，是老丈的孙子亲手种的。他说等草长高了，就编个小兔子给爷爷当拐杖头。你抢药的时候，硬生生把那丛草碾成了泥——你啃窝头的时候，就没闻到草汁混着泥土的腥气？”
黑衣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像是被人兜头浇了桶冰水。他确实闻到了，那股又腥又涩的味道缠着鼻尖，可当时满脑子都是“到手了”“发财了”，哪顾得上别的？此刻被萧逸云一提，那股气味仿佛又钻进了鼻腔，带着点甜腥，像极了孩子哭哑的嗓子。
黑衣人猛地低头，裤脚那片淡绿污渍像生了根的锈，在粗布上洇开半指宽的印子——是那天抢药时，被药篓里漏出的艾草汁染的。他喉结滚了滚，突然扯着嗓子吼：“我不怕你！”话音未落，攥着匕首就朝萧逸云扑过去。
刀刃带着风声劈过来时，萧逸云正背对着他蹲在破庙门槛上，手里捏着半块啃剩的窝头。听见动静，他甚至没回头，只手腕一翻，拳头精准地砸在黑衣人手腕上。“咔嚓”一声，匕首脱手飞出去，钉在供桌裂缝里，颤得像条惊惶的蛇。
“不怕？”萧逸云缓缓转身，晨光从他背后涌进来，把轮廓镀得发白，“那天夜里在墙缝里掏药渣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
黑衣人攥着拳头的指节泛白，喉结在黧黑的脖颈上滑动，像吞了颗滚烫的石子。“你看见……看见什么了？”他声音发紧，眼角却瞟向供桌后的墙缝——那里还卡着半撮药渣，是他昨夜慌里慌张没掏干净的。
萧逸云没答话，只是弯腰从墙角拖出个破麻袋。麻袋口一松，滚出个豁了口的瓦罐，里面的药草渣混着泥土，散出潮乎乎的苦气。“这瓦罐，是从王老爹窗台上掉下来的吧？”他用脚尖踢了踢瓦罐，“你抢药时拽着他胳膊往后甩，老人家撞在门槛上，头磕出的血，现在还在门轴缝里凝着呢。”
黑衣人猛地后退，后腰撞在神龛上，供桌上的陶碗“哐当”翻倒，里面的干花撒了一地。“我没看见他磕着头！”他急得拔高声音，却不敢去看门轴的方向，“他攥着药篓子不放，我……我就是推了一把！”
“推一把？”萧逸云往前走半步，晨光顺着他的肩头淌下来，在地上投出狭长的影，“那把药锄怎么回事？你从他手里夺过来时，木柄上的裂痕，现在还沾着他的血。”他忽然提高声音，“他当时喊什么，你再给我学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