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小左和齐晖听了半日，才确定了沉渊的方向。
这里的地貌，与凡人界截然不同。
与结界处也不再相似，不知道陆地多大，不知山川河流的走向。
完全违背自然规律生长的植物，奇形怪状的动物，连普通一只虫子，都有致命的危险。
这里的人，大多数是土着修仙者。
当然，他们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蓝小左听叶敏说过，修仙界掉下来的时候，活下的人，少之又少，现在的“人”，其实绝大部分是夺舍者。
他们利用曾经的待规划区，如“云致”等，贩卖人口渠道，将天赋好的人拐过来，做为夺舍对象。
可这么做的弊端也很大，几乎无法再晋级。对于一个修士来说，最绝望的事情，莫过于此——眼睁睁看着自己如凡人般慢慢老去、死去。
所以，这边虽然还叫“修仙界”，却半点道骨仙风的气息都没有，反而大家都在修邪门歪道，想办法“活”得更久。
叫魔界还差不多。
而魔界中最恐怖的存在，就是沉渊，它在修仙界的另一端。
曾经是修仙界的“中洲”，最为繁华，是灵气所钟之地，然而，自从坠落后，这里便成为了地狱，充满了怨气。
被魔修占领后，很快沦为了魔窟。
直到二十年前，霍远修横空出世，一朝堕魔，一路杀到魔主，一统沉渊！
不过，他还有人性，并不噬杀，所以，仅限于沉渊这片土地。
距离他们上次相见，已经过去十几年，蓝小左也不确定这位沉渊之主，还愿不愿意认自己这两位好友，但眼下，他们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背着昏迷的莫劳，按着路线，在魔界无穷无尽的水道中跋涉了三日。
水道越走越窄，说明沉渊已近，魔气也越来越浓。
暗绿色的黏稠水流中，不时有苍白的手臂骨或畸变的鱼形阴影掠过。
岩壁上渗出的不再是水，而是暗紫色的魔质，散发着腐败的甜腥气。
他们必须时刻运转灵力抵抗魔气侵蚀，连呼吸都带着刺痛。
第三天清晨，前方出现一片开阔的黑色水域——黑水潭，下面应该就是沉渊。
蓝小左猜测，那应该是个类似于海沟的地方。
潭水漆黑如墨，深不见底。
对岸笼罩在翻滚的浓重黑雾中，隐约能看见扭曲建筑的轮廓，那应该就是“骸骨殿”。
就在他们准备靠岸时，异变陡生！
潭水毫无征兆地剧烈翻腾，数个巨大的漩涡凭空出现，散发出恐怖的吸力！
岸边黑雾中亮起数十点猩红的光芒——那是潜伏魔物的眼睛！
“小心！”齐晖低吼，全力稳住简易的木筏。
蓝小左一手抓住莫劳，一手掐诀准备防御。
但没等他们动作，整个黑水潭突然静止了。
翻腾的漩涡凝固在半空，猩红的眼瞳在雾中隐没，连一直萦绕耳边的魔物嘶嚎都消失了。
一种更深沉、更原始的威压从潭底升起。
黑水潭中央，魔气向两侧分开。
一个人影踏着漆黑的潭水，一步步走来。
他穿着残破的特战队黑袍——这是他与人类过往最后的维系。黑袍已被魔气浸染得近乎纯黑，下摆破碎，边缘凝结着暗紫色的晶簇。黑发披散，额间一枚流转着冰蓝与漆黑纹路的晶体微微搏动。
他的面容苍白得透明，皮肤下是游走的漆黑纹路。
全无曾经的清俊绝俗，但依然俊美无匹，且更添妖冶霸气。
眼睛最是慑人——眼白被墨色浸染，瞳孔却挣扎着维持着一小圈破碎的冰蓝色。
正是霍远修。
他停在木筏前丈许处。
在看见蓝小左和齐晖时，瞳孔轻微地收缩了一下。
“小左，齐晖。”他太久没有说过话，声音有些嘶哑，很是惊讶，“你们怎么来了？”
蓝小左深吸一口气：“远修，叶敏出事了，我们也是没办法，才来找你。”
霍远修周身魔气猛地一滞。
“我知道。”他抬手按住心口，苍白的手指微微颤抖，“二十天前……我的这里，突然被一股庞大的功德之力注入。”
他摊开手掌，一缕纯净的金色细丝从掌心浮现。
“这是我堕魔前托她保管的最后一丝本源神识。我告诉她，若我彻底迷失，便以咒杀我。”
霍远修的声音低沉下去，“可现在它回来了……被庞大的灵气和功德淬炼过，还没完全融合，便让我突破了金丹期，还在向元婴期逼近，所以，我猜到，她应该是出事了。”
他抬头，冰蓝的瞳孔边缘已晕开一丝淡金：“她把这样的重任，托付给我一个魔。”
就在这时，木筏上的莫劳突然睁开眼，嘶声道：“星……火……”
霍远修：“星火？是她，带给我的话吗？”
蓝小左连忙将一切和盘托出。
霍远修沉默片刻，眼中光芒渐盛。
“星火……”他低声重复，“我明白了。她不是简单的消失，而是化入了更大的布局，星火，是她托付给我们的信息。不用猜了，我们得去找赵子峰。”
哪怕天崩地裂，赵子峰应该不至于死了。
他向前一步，脚下潭水凝结成冰与暗影的道路。
“沉渊因我心绪动荡而不宁，现在需要新的秩序，你们稍微等一等我。”
霍远修将三人带入骸骨殿。
殿内景象出乎意料——并非想象中血腥恐怖的魔窟，而是一座冰冷、有序、近乎实验室的诡异空间。
巨大的黑色骨架上镶嵌着发光的晶体，墙壁上布满流动的数据符文。
中央是一个半透明的能量池，池中浸泡着各种扭曲的生物组织样本。
角落里，几具残缺的构装体正在沉默地工作。
“二十年来，我一直在研究堕种，但一直没有找到他们的巢穴，估计不是藏得更深，就是被销毁了。”霍远修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只能研究魔气，想办法化解。”
他指向能量池：“魔气并非单纯的邪恶能量，是这个破碎世界负面规则的物质化，是痛苦、恐惧、绝望的结晶。但就像光与影……有纯粹的恶，就可能存在被净化的可能。”
蓝小左震撼地看着这一切。
她想起叶敏曾说过的话：“霍远修从来都不是会轻易认输的人。哪怕堕入魔道，他的心也和金子一样，会一直发光，我相信他。”她果然没看错人。
“您的意思是……”齐晖迟疑道，“叶敏送回的功德，就是在为你提供‘净化’的可能？”
“不完全是净化。”霍远修摇头，“是平衡。功德之力中和了魔气中最狂暴的部分，让我的意识得以清明。但这具身体……已经彻底魔化了。我要走的，是一条前所未有的路——以魔躯修功德，以人性御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