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爱国推着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两条还在扑腾的鲤鱼。
他媳妇李淑兰小心翼翼地扶着车后座。
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护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她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
“三叔三婶!”
王靖雯眼尖,第一个跑过去。
李淑兰笑着应了声,从兜里掏出几块水果糖分给孩子们。
瑶瑶见到爸爸妈妈,立刻跑过去抱住李淑兰的腿,小声说:
“妈妈,弟弟妹妹今天乖吗?”
“乖,跟我们瑶瑶一样乖!”
李淑兰温柔地摸摸瑶瑶的小脑袋,又对迎上来的王母说:
“娘,您别忙活了,坐着歇会儿。”
王母看了眼她的肚子,关切地问:“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还吐得厉害吗?”
“好多了。”
李淑兰笑笑:“就是容易累。”
“累了就多歇着!”
王母接过王爱国手里的鱼:“今天这鱼挺新鲜,晚上炖汤给你补补。”
王爱国把自行车停好,看了眼在角落里看书的王胜利,对王建国说:
“大哥,胜利这是要考高中了吧?用功是好事,可也别太逼着孩子。”
王建国叹了口气:
“他自己要强,非要考重点。这不要开学了,天天抱着书看。”
这时王皓东已经和菲菲、小靖雯她们玩到了一处。
三个孩子正为谁先踢毽子争论不休。
瑶瑶安静地站在妈妈身边,小手轻轻摸着妈妈的肚子,小声问:
“妈妈,弟弟什么时候出来陪我玩?”
李淑兰被女儿逗笑了,她多少也清楚瑶瑶有当姐姐的执念:
“还早着呢,得到冬天。”
小靖雯听见这话,跑过来好奇地问:“三婶,你怎么知道是弟弟?
万一是妹妹呢?”
李淑兰闻言脸色一顿。
随后随意说道:
“妹妹……也行啊。像你们这样的小女孩,三婶也喜欢。”
小靖雯歪着头想了想,突然说:
“那要是妹妹,能不能把我的旧衣服给她穿?
我那些衣服都还好好的呢!
我想给弟弟穿,可是他是男娃娃!”
童言无忌惹得大人们都笑了。
王母欣慰道:“咱们雯雯长大了,知道疼妹妹了。”
王建军看着这热闹的一幕,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他走到王胜利身边,拍拍侄子的肩:“学习要紧,但也得注意休息。
要是需要什么参考书,跟二叔说。”
王胜利抬起头,难得地笑了笑:“谢谢二叔,我现在用的书够了。”
老王家这几次的意外,让王胜利成长了不少。
聂文娟从小就在老王家里吃吃喝喝,就是年纪大了后知道害羞了。
不然就跟现在的菲菲和瑶瑶一样,差不多都是养在老王家。
所以她也没感到什么疏离感。
要么作为孩子王带着她们到处玩儿,要么懂事地帮大人们做些事情。
时间一会儿就过去了。
男人们在院子里支开桌子,女人们在厨房忙活,孩子们在枣树下玩捉迷藏。
“快来了吃饭了,别玩儿了。”
“好的,来了来了。”
包子上桌时,小靖雯照例第一个冲到蒸笼前。
王母掀开笼盖,热腾腾的蒸汽扑面而来。
“哇,好大的烟!”小丫头下意识地往后一躲,正好撞进王建军怀里。
王建军一把抱起小靖雯,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慢点儿,没人跟你抢。”
小靖雯愣了一下,随即把小脸埋在父亲肩头,小声说:
“爸爸,你这几天都不怎么笑。”
孩子的童言无忌让在场的大人都沉默了。
王建军把小靖雯搂得更紧些。
看来这段时间接连的变故还是给几个小家伙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望着小靖雯不如之前圆润的小脸蛋,王建军温声说:
“那爸爸以后天天笑,好不好?”
“真的吗?拉钩!”
小丫头伸出小拇指。
“拉钩。”
王建军郑重其事地和她拉钩,脸上终于露出这些天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这时,厢房的门帘被掀开,王父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出来。
他身上还穿着轧钢厂的工装。
领口沾着些煤灰,脸上带着值完夜班后特有的疲惫。
不过他看见这热闹场面,疲惫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一丝笑容:
“大家都在呢?
哟,今儿吃什么馅的包子?”
“爷爷!”
三个小丫头异口同声地喊。
“猪肉白菜。”
王母头也不抬地捡着包子。
“爹,您怎么不再睡会儿?”王建国连忙起身,语气里带着关切。
王父摆摆手,在石凳上坐下:
“睡够了。
年纪大了,睡多了反而浑身不得劲。”
他接过聂文娟递来的茶水,呷了一口,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
最后落在王建军身上:“今儿个厂里没什么事吧?”
“都好。”
王建军简短地回答,父子俩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聂文娟注意到,王父的工装比往常脏了不少,指甲缝里还嵌着煤灰。
这让她心里颇为好奇。
她知道她姐夫为王叔安排了个相对清闲的岗位。
何况以他的资历和年纪,厂里一般都不会安排他值夜班。
现在怎么会……
王靖雯蹦蹦跳跳地跑到爷爷身边,好奇地摸着他工装上的煤灰:
“爷爷,您衣服好脏呀!”
王父一把将小孙女搂进怀里,笑着用胡子扎她的脸:
“爷爷昨晚在厂里干活了,当然脏。”
“您不是看大门的吗?
看大门也会弄这么脏?”
小丫头天真地问。
这话让院子里的气氛瞬间凝滞了一下。王母赶紧打圆场:
“雯雯,去帮奶奶把簸箕拿来。”
待小丫头跑开,王父才叹了口气,对王建军说:
“昨晚厂区东边的围墙巡查,老李请假了,我替他走了两趟。”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在场的人都明白,这种外围巡查的活,根本轮不到一个老门卫去做。
王母眉头微皱:“我说你,这些事让年轻人去就行,你何必……”
“这话说的!”
王父打断她,声音突然提高了些:
“我虽然是个看大门的,可怎么说也算是厂里的老人了吧。
该我干的活,一样都不能少。”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老王家众人:
“特别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更不能让人说闲话。”
聂文娟这才恍然大悟。
王建军对他老爹也很无奈。
自从前段时间厂里那场风波后,王父就主动要求增加夜班频次。
甚至抢着干那些又脏又累的活。
生怕别人看到他坐下歇一会儿!
有好几次他娘都跟他抱怨,埋怨他爹“逞能”,王建军也找他谈过。
对此,王父却坚持说:
“现在你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咱们更不能给他添麻烦。”
这时,王靖雯扛着簸箕跑回来,听见爷爷的话,眨着大眼睛问:
“爷爷,什么是‘说闲话’啊?”
王父被问得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就是说爷爷偷懒呗!
我们雯雯说,爷爷是那样的人吗?”
“不是!”
小丫头用力摇头,搂住爷爷的脖子:“爷爷最勤快了!”
这温馨的一幕让众人都笑了起来,但笑声中总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