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号的能量帆在暗物质星云里轻轻震颤,像蝴蝶停在花枝上的翅膀。林夏盯着舷窗外那颗灰扑扑的星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感应水晶——水晶里,被解放的领袖意识正发出微弱的共鸣,像一群不安的幼鸟在啾鸣。
“就是它了。”小张突然放大扫描图像,屏幕上的星球表面浮现出蜿蜒的沟壑,像干涸河床的脉络,“引力场强度是标准值的1.3倍,大气成分70%是惰性气体,剩下的是能灼伤皮肤的氢氟酸蒸汽……这地方怎么可能有生命?”
李强调试着外殖装甲的防护层,金属关节发出轻微的嗡鸣:“但领袖意识的共鸣不会错。你看这颗星球的轨道,”他调出星图,一条不规则的椭圆轨迹在屏幕上闪烁,“它没有固定的恒星系统,像枚被丢出棋盘的棋子,在星际间流浪了至少五百年。”
林夏将感应水晶贴在舷窗上,水晶突然泛起涟漪,映出一串破碎的画面:燃烧的神庙、奔逃的人群、天空中裂开的猩红缝隙……最后定格在一个小女孩的脸上,她正举着一块发光的石头,石头的纹路与水晶的波动完美重合。
“是‘星核之种’的能量特征。”她轻声说,“传说中能孕育生命的原石,看来那些被统御者镇压的文明,当年有一部分人逃到了这里。”
星轨号穿过氢氟酸云层时,船身像被无数细针穿刺,活性薄膜泛起细密的蓝光。小张紧盯着仪表盘,突然惊呼:“大气里有有机分子!浓度还不低,像是……腐殖质的味道?”
李强已经穿戴好外殖装甲,面罩的过滤系统发出轻微的嘶嘶声:“我先出去探路。林夏,你的感应水晶保持同步,一旦有危险立刻召回。”他按下舱门开关,高压气流瞬间将舱内的空气抽成真空,装甲的靴子接触到地面时,扬起一阵灰绿色的粉末。
地面是沙质的,却带着金属般的凉意,每走一步都能看到脚印边缘泛起淡淡的荧光,像踩碎了星尘。远处的沟壑里翻涌着淡紫色的雾气,那是氢氟酸与某种未知物质反应的产物,在恒星的余晖中折射出诡异的彩虹。
“扫描到热源反应。”李强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在东北方向三公里,温度……居然有42摄氏度,在这种环境里算高温了。”
林夏握着感应水晶,画面里的小女孩正沿着沟壑奔跑,手里的石头越来越亮,身后的神庙在火海中崩塌。“她在保护星核之种。”她突然加快脚步,装甲的关节在沙地上划出浅沟,“快跟上,那不是普通的热源,是生命在燃烧自己的能量场。”
转过一道弯,沟壑突然开阔成漏斗状的盆地,盆地中央矗立着一块巨大的黑曜石,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嵌着半透明的卵,卵内隐约有生物蜷缩的轮廓。而在黑曜石顶端,一个披着破烂斗篷的身影正缓缓转身,兜帽下露出的皮肤覆盖着淡绿色的鳞片,双手捧着一块拳头大的星核之种,石头的光芒正顺着他的指缝流淌,在地面上汇集成蜿蜒的光带,像给那些卵输送养分。
“是‘鳞族’。”小张在通讯器里倒吸一口凉气,“统御者资料里说他们早在百年前就灭绝了,是天生的能量导体,能直接吸收恒星辐射生存。”
那鳞族听到脚步声,突然将星核之种护在怀里,鳞片瞬间竖起,像展开的荆棘。他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声音像砂纸摩擦金属:“又是统御者的走狗?”
李强立刻卸下武器,外殖装甲的头盔缓缓打开,露出他带着疤痕的脸:“我们是来帮你的,从裁决星来。”他指向林夏手中的感应水晶,“你的同族意识在里面,他们说你叫‘阿灰’。”
阿灰的瞳孔猛地收缩,那是一对竖瞳,收缩时像两颗细窄的绿宝石。他盯着水晶看了半晌,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血落在沙地上,瞬间冒起白烟——那是他的血液与氢氟酸蒸汽反应的结果。“他们……还活着?”
林夏上前一步,水晶里的画面同步投射到空气中:被解放的鳞族领袖正带领族人重建家园,曾经的神庙遗址上,新的幼苗正破土而出。“他们不仅活着,还找回了你们的母星坐标。”她轻声说,“但我们探测到,你在这里维持这些卵的活性,已经快耗尽能量了,对吗?”
阿灰低头看着怀里的星核之种,石头的光芒已经暗淡了许多,他身上的鳞片开始失去光泽,像褪色的旧铠甲。“流浪之星每五十年才会进入一颗恒星的宜居轨道,”他的声音带着疲惫的颤音,“上次停留时,我收集了足够的恒星辐射,本以为能撑到下一个轨道,可……”
他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黑曜石上的卵纷纷发出微弱的蓝光,像感受到了宿主的危机。林夏注意到,那些光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有些卵的外壳已经出现了裂纹。“是氢氟酸侵蚀了你的能量场。”她立刻将自己的感应水晶贴向星核之种,“小张,把备用的平衡能量块递过来,快!”
能量块接触到星核之种的瞬间,阿灰突然爆发出强烈的抗拒:“别用统御者的能量!那会污染它们!”他的鳞片竖起又倒下,像在经历痛苦的挣扎,“鳞族的卵只能吸收自然能量,平衡原浆里的人工频率会让它们畸形!”
李强突然想起什么,拽开装甲的储物舱,里面滚出几枚从权力星域带出来的能量结晶——那是从统御者的废弃基站里拆下来的,还保留着未被改造的原始频率。“用这个!”他将结晶砸向星核之种,“这是我们在‘平衡博物馆’找到的,没被篡改过的平衡能量!”
结晶在接触到石头的瞬间裂开,金色的能量流像喷泉般涌出,阿灰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鳞片重新亮起光泽。星核之种的光芒顺着光带蔓延,那些有裂纹的卵外壳渐渐愈合,卵内的生物开始轻轻蠕动,发出细微的能量波动。
“原来如此。”林夏看着能量流的轨迹,突然明白过来,“流浪之星不是没有生命,是你在用自己的能量场为整个族群续命。那些沟壑不是河床,是你用能量刻出的引导渠,把星核之种的能量输送到每个角落。”
阿灰的竖瞳里泛起水光,他指着盆地边缘的一处山壁,那里的岩石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那是鳞族的星图,”他的声音带着释然的轻颤,“我们记录了流浪之星的轨道,每次经过宜居星系,都会留下标记,希望有一天能有人顺着轨迹找到我们。”
小张用扫描笔将符号全部记录下来,突然惊呼:“这些标记里藏着求救信号!你一直在向宇宙广播,只是频率太微弱,被星云干扰了……”
林夏的感应水晶突然剧烈震颤,画面里的小女孩与阿灰的身影渐渐重合——原来当年举着星核之种奔跑的,就是年幼的他。神庙崩塌时,是星核之种打开了临时空间通道,将他和一批卵送到了流浪之星,代价是永远失去了固定的轨道。
“五百年了,”阿灰抚摸着黑曜石上的卵,像在抚摸熟睡的孩子,“我以为永远等不到这一天。”他将星核之种递给林夏,石头的光芒已经稳定下来,“它该交给更能保护它的人,鳞族不能永远流浪。”
林夏接过石头,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像握着一颗跳动的心脏。她突然明白,统御者追求的“绝对秩序”有多可笑——生命的韧性从不在整齐划一的控制里,而在阿灰这样的坚守中,在流浪之星跨越光年的等待里,在每颗卵壳下那股哪怕畸形也要破壳而出的力量里。
李强启动了星轨号的牵引光束,将黑曜石缓缓吊离地面——这是鳞族未来的摇篮,他们要将这颗流浪之星送向鳞族的母星轨道。阿灰站在甲板上,看着那些重新焕发生机的卵,突然跪坐在地,肩膀剧烈地颤抖。
“我们不用再流浪了。”他的哭声里混着鳞片摩擦的沙沙声,像积压了五百年的雨水终于落下。
星轨号拖着流浪之星驶入跃迁通道时,林夏最后看了一眼那颗灰扑扑的星球——它的表面已经泛起淡淡的绿意,那是能量复苏后长出的原生植物。感应水晶里,小女孩举着星核之种奔跑的画面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阿灰与族人相拥的场景。
小张在日志里写下:“真正的流浪从不是空间的漂泊,是连存在都被否定的孤独。而平衡的真谛,就是让每个生命都有资格停下脚步,说一句‘这里是家’。”
舷窗外,跃迁通道的光芒像流动的彩虹,将星轨号包裹其中,前方是鳞族母星的方向,那里有等待被唤醒的土地,有即将破壳的新生命,还有一个不再需要流浪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