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倏尔抬头，“这是污蔑。”
“贤妃。”顾桓祁冷下眸子，瞥了贤妃一眼。
贤妃跪直了身子，瘪了瘪嘴，“皇上明鉴，桂落寸步不离在臣妾身边，怎么会到冷宫去，还传了些莫须有的传闻？”
顾桓祁不说话，摩挲着腰间的桓字玉坠。
“再说...”贤妃急忙解释着，“再说，皇上您是知道的，洛嫔因何落水，是臣妾查到的。
臣妾若是想要害洛嫔，又何必查清那事，只管留着那人，让她再害洛嫔一次便是了。”
顾桓祁手上一顿，良久，淡淡道：“起来吧。”
贤妃这才松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
顾桓祁看向江义敏，并未开口，江义敏便明白了，恭声道：“奴才再去查。”
皇帝政事繁重，西南边战事当前，顾桓祁自然不可能都耽搁在思渺宫陪伴洛知微，他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拢了拢洛知微耳边的碎发，起身道：“朕先回去，今晚再来思渺宫陪你。”
“皇上...”
洛知微伸出手，将顾桓祁拉住。
顾桓祁回过头，看着洛知微一双盈盈带泪的眼睛，心脏似乎被捏痛，揉成了一团，“阿若直说便是。”
洛知微低头垂眸，睫毛微颤，“香松...就是方才在臣妾身边的那宫女，她拼死护住了臣妾，臣妾如今才能再见到皇上...
臣妾恳求皇上，奖赏那宫女的家人，送她出宫交由家人厚葬。”
“朕明白。”顾桓祁在洛知微的手上轻轻拍了拍，才离开。
“恭送皇上。”思渺宫里一串见礼声，送着皇帝御辇离开了思渺宫。
床榻边竹叶低声抽泣着，不知是为了香松的死，还是为了洛知微受到的惊吓。
贤妃这才站起身，轻轻舒了一口气，“你们都下去。”
“是。”
竹叶抬头，看向床榻上的洛知微，见洛知微摆了摆手，竹叶这才躬身退下。
寝殿内只余下贤妃和洛知微两人，贤妃给洛知微斟了杯茶水，递到洛知微手上，“你让本宫将你去过永宁宫之事告知苏常在，就是为了试探她？”
洛知微握着玲珑瓷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点了点头。
贤妃扬声道：“以命试探，值得吗？今日若不是那忠仆以命护你，你如今只怕已经不在了。”
此一举，用冷宫的吴氏除去贤妃与洛知微。
一举三得，这么赚钱的一笔买卖，苏常在怎么舍得放过。
而这一环上，最重要的便是要让洛知微去死，皇嗣才会迁怒于吴家以及“贤妃”。
洛知微稍稍抬眸，眼里蓄满了泪水，“臣妾本以为苏常在去吴氏那边挑拨，吴氏会改口在冷宫污蔑于臣妾，谁知竟惹出了这般事来。”
贤妃看着也略有不忍，只道：“罢了，事已至此，皇上定会查出来是那苏常在做的，她竟恨毒了本宫，不忘将这事情嫁祸在了本宫头上，本宫定不会让她好过。”
“不行，”洛知微将茶杯缓缓放下，搁在床榻边，望向贤妃不解的目光，“贤妃娘娘既然想成为皇后，便要贤德，以德报怨，方为正解。”
贤妃眯了眯眼睛，脸上蒙上了一层阴鸷，“你叫本宫去给她求情？”
“是，”洛知微坚定道：“她从前在将纸鸢安插在贤妃娘娘身边，如今又将谋害嫔妃的罪名扣到了娘娘头上，若此时娘娘落井下石，皇上必会怀疑娘娘是因着新仇旧恨，怀恩在心。”
贤妃黛眉轻舒，端起一张冷淡的脸，坐在床榻边的软椅上。
“榆尺蠖之事，可是贤妃娘娘的手笔？”洛知微偏头，看了一眼贤妃赛雪欺霜的侧脸，见贤妃挑眉，心下便见了分晓，“娘娘之后，有何打算？”
贤妃抚平衣袖上的褶皱，轻轻摩挲着袖口上的云纹，“自然是让本宫的母家拿出银子补贴给桑农了。”
说完，贤妃杏眼微转，看向洛知微，“怎么，洛嫔又有什么好计谋要献与本宫？”
洛知微含笑不语。
“知道了，一件换一件，说吧。”
洛知微的脸上掠过舒心之态，“娘娘让母家拿出银子时，切记叮嘱母家，不必留下叶氏之名。”
“不留名？”贤妃攥着手里的丝绢，随意地摩挲着。
洛知微移了移身子，想坐得更舒服些。
贤妃见状，起身去榻上给洛知微拿了个鹅羽软垫，垫在洛知微的身后。
洛知微颔首道谢后，接着道：“后宫与前朝牵连甚广，谁家拿出的银子皇上想查自然查得到，娘娘此时若大张旗鼓的行善，反倒会惹人猜疑。”
贤妃脚步一顿，暗暗思忖须臾，点了点头，“行了，一件换一件，这次又要本宫帮你做什么？”
“臣妾想要娘娘答应臣妾，有朝一日，苏常在若是犯了错事，让臣妾送她一程。”
贤妃嗤笑一声，复又再软椅上坐下，“洛知微啊，洛知微，方才要本宫为她求情的又是你，这会儿跟本宫说将来送她上路的也是你，你究竟要怎么样啊？”
洛知微亦轻笑道：“她此刻罪不至死罢了。”
“好，”贤妃淡淡，随口便将这事应了下来。
翌日，顾桓祁下了朝，乘着轿辇去了衍月宫。
顾桓祁从轿辇中下来，搀扶他的却是一双戴着护甲的纤纤玉手。
惊讶中抬眸，对上贤妃的目光，顾桓祁抬头看了一眼宫门口的牌匾，确认是衍月宫没错。
贤妃跟在顾桓祁的身后，去了衍月宫正殿说话。
衍月宫正殿本是宁氏居所，只是如今宁氏被贬，衍月宫没有主位，正殿便一直空着。
顾桓祁牵着贤妃冰凉的手，关切道：“你在衍月宫门外，等朕许久了？”
贤妃伺候着顾桓祁在上首位坐下，待顾桓祁示意后，才在左侧首坐下，敛正了自己福色的裙摆，低声道：“回皇上的话，臣妾昨夜想到了些事情，猜想皇上今日会来衍月宫，便候在了衍月宫外。”
顾桓祁正端起茶盏，闻言眸子一闪，“贤妃是有话要同朕说？”
贤妃起身，缓缓在顾桓祁面前跪下身，“臣妾恳请皇上饶恕苏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