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嫔的眸光先是一滞，而后迅速浮起喜悦之色，赶忙福身行礼，“臣妾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
“起来吧，”顾桓祁的手微微颤抖着，从桂落的手中接过那孩子，动作轻柔，“赏，今日碧凰宫伺候的人，皆赏。”
碧凰宫里里外外跪成一片，“谢皇上，谢皇后娘娘。”
慧嫔起身凑近，看了一眼襁褓中孩子的模样，稍稍抬眸，目光从顾桓祁的侧脸上扫过，“二皇子的眼睛和皇上真是一模一样呢。”
顾桓祁的唇角始终上扬着，不曾放下来过。
慧嫔的眸子微微一转，低声同桂落关切道：“皇后娘娘如何了？”
桂落道：“回慧嫔娘娘，皇后娘娘方才生产时虚耗太甚，乔太医正在为皇后娘娘诊脉。”
慧嫔颔首，“也是，毕竟皇后娘娘早产，事发突然，方才听着，实在是叫人心惊啊。”说着，一双纤细的手放在胸口处，做惊恐状。
顾桓祁正要迈进内寝，闻言脚下一顿，眸底浮起一丝怀疑。
宫中这两日流言甚嚣，顾桓祁想起桂落同江义敏说起那字迹之事，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
桂落也听出话头不对，脸色一沉，垂下了眼眸。
慧嫔朝自己身后的晚言眨了眨眼，向后踉跄了一步，晚言赶忙上前搀扶，轻唤了一声：“娘娘。”
顾桓祁侧眸，又将怀中的孩子交给乳娘，柔声问道：“怎么了？”
慧嫔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摇了摇头，“许是前两日没休息好吧。”
“扶慧嫔去偏殿歇息，”顾桓祁朝江义敏道：“待乔太医为皇后诊完脉后，再为慧嫔看看。”
“是。”江义敏应下后，朝身边的小源子做了个手势，小源子领命搀扶着慧嫔去了偏殿。
顾桓祁向内寝里头看了一眼，勉强略有些不悦，转身离开了寝殿。
“皇上，如今二皇子已经平安降生，俪妃娘娘的禁足...”江义敏跟在顾桓祁的身后，躬着身子小声问道。
“起驾重湘宫，朕去见见阿若。”顾桓祁脚步匆匆，一边说着，一边上了御辇，将轿帘放下的一瞬，顾桓祁看了一眼碧凰宫的牌匾，端坐在轿辇中肃声同江义敏道：“前些日子耽搁的许多事，也都该清算清算了。”
“奴才明白。”
一阵夜风起，轿帘缓缓垂下，御辇离地，往重湘宫去了。
江义敏躬身目送御驾离开，站在原地打了个寒战，许久，才长舒一口气，回了碧凰宫里去。
乔太医刚从寝殿里出来，正神色匆匆要往偏殿去，却被江义敏唤住，“乔太医留步。”
乔太医回眸，见来人是江义敏，微微颔首，“江公公何事？”
“不知...”江义敏往里瞄了一眼，朝乔太医含笑道：“不知皇后娘娘身子如何了？”
“皇后娘娘因动了胎气，故而早产，我已经为皇后娘娘开了补气养血凝神的方子，待皇后娘娘服了药，静养些时日，便可痊愈了。”
“有劳乔太医了。”
江义敏送着乔太医去了偏殿，而后才躬身入了寝殿，站在内寝的帷幔外头，敛正容色道：“见过皇后娘娘。”
内寝里头传来虚弱的女声，“江公公？可是皇上又何事要江公公代为通传？”
江义敏道：“回皇后娘娘，皇上让奴才来跟皇后娘娘知会一声，原钦天监监正魏可辞官回乡，马车于回乡路上不慎坠落悬崖，魏可一家共九口，全部殒命，皇上已经下旨将其与家人厚葬。”
内寝里头久久没有声音，叶皇后的脸上流露出些许惊恐之色，紧紧抓着自己身上的被子，直到指节泛白，才道：“魏大人与皇上自年少便相识了，皇上仁德，厚葬了魏大人与其家人。”
江义敏抬眸，透过群青色的帷幔看向内寝里的烛光，“皇上体恤娘娘早产身子虚弱，不想二皇子扰了皇后娘娘静养，在皇后娘娘痊愈之前，会先将二皇子带去景乾宫抚养。”
“什么？！”
“娘娘！”
内寝里面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桂落的惊呼声：“快来人啊，快来人！”
五六个宫女鱼贯而入，将从床榻上摔落在地的叶皇后从地上搀扶起来。
任由内寝传来哭喊声，江义敏低垂着头，倒退两步离开了寝殿。
乔太医正在偏殿为慧嫔把脉，外面又有小宫女焦急唤道：“乔太医，皇后娘娘跌倒了，劳您去看看。”
晚言从偏殿里头出来，低声道：“有劳姐姐稍候，乔太医正在为慧嫔娘娘诊脉，待诊好了便来了。”
那小宫女上下打量着晚言一番，“这位姐姐说话也不看看时候，可有让皇后娘娘等着的道理？”
说罢，便打了偏殿的帘子，径直进了屋里去。
只见乔太医收了慧嫔手上的素帕，拱手道：“恭喜慧嫔娘娘，您已有快三个月的身孕了。”
那小宫女一怔，不由倒退一步。
慧嫔的脸颊上飞快地燃起一片胭脂色，轻声唤道：“晚言。”
晚言闻言赶忙入内，从袖口里掏出一个拳头大的荷包塞进了乔太医的手里。
慧嫔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那小宫女，似笑非笑道：“碧凰宫寝殿那还得有劳乔太医去看看皇后娘娘凤体，待皇后娘娘凤体无恙了，再劳乔太医为本宫开方子吧。”
“臣谢慧嫔娘娘，先行告退了。”
说完，将荷包塞进了自己的怀中，又往寝殿去了。
慧嫔与晚言相视一笑，看向一旁的小源子，“源公公，皇上呢？”
“回慧嫔娘娘的话，皇上去了重湘宫。”
洛知微，又是洛知微。
慧嫔脸上的笑意一僵，眸中多了两分怒意，可御前的人还在眼前，慧嫔却不好发作，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神色，只道一句：“有劳源公公了。”
寝殿里头，叶皇后唇色苍白，不住颤抖着，眼泪从眼角不断滑落，说不出话来。
方才那小宫女将桂落拉到一旁，在桂落耳边小声道：“桂落姑姑，慧嫔娘娘有孕了。”
桂落眸色一黯，看了身后的乔太医一眼，“可说多久了？”
“方才在偏殿里头，奴婢听得真切，乔太医说，已经快三个月了。”
桂落眯了眯眼睛，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差不多就是去年腊月或者今年正月的事儿了。
皇后有孕，俪妃先是坐月子，而后又被禁了足，李常在无法再生育，苏常在被禁足在思渺宫。
那时满后宫就只剩下慧嫔、白贵人、姜常在和冯答应了。
偏偏就是这个时候，叫慧嫔钻了空子。
“不怕，”桂落喃喃一句，“才三个月，当务之急是待皇后娘娘凤体痊愈，再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