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诚王府，顾桓祎打开房门的一瞬，干净利落地将自己身上的夜行衣扔进地上的铜盆里，又随手扔进去半支残烛，将夜行衣焚了，沉着脸道：“你今日险些真的要了沈清和的命。”
木颜晴随手将棋子抛向空中，抓住棋盘上的两颗，而后接住空中落下的那颗，“洛知彰已经找到了我的位置，我哪里顾得上什么力道，赶紧将那剑射了就得将自己藏匿起来，不然洛知彰的箭也会要了我的命！”
说完，又往空中抛了一颗。
顾桓祎上前，一把将空中那颗棋子攥住，“那你如何解释，你用的箭，箭簇上有倒钩？”
木颜晴眸色一黯，舌尖从牙齿上滑过。
一只大手掐住木颜晴的脖子，顾桓祎将木颜晴按在榻上，棋盒中的黑白子散落一地。
顾桓祎眸色阴鸷，脸上笼罩着雾气，“你是想借这个机会，杀了顾桓祁？”
眯了眯着眼睛，墨眸转动，顾桓祎的手上更是用力起来，“若你身上有毒药，只怕那箭簇上会有毒吧？”
呼吸逐渐变得困难起来，闻到的都是夜行衣在铜盆里中焚烧的味道，木颜晴的脸涨得通红，拼命地拍打着顾桓祎掐住自己的手，“放...开我...”
“若...他死...了，皇子...年...年幼，你...便可...可以名...正言...顺称...帝，不...好吗？”
“皇帝遇刺，自然会惹来众多猜忌，本王根基不稳，待本王登基，茕挞便可趁虚而入，对吗？”顾桓祎恨恨道：“好了伤疤忘了疼，你是当真不信本王会杀了你，是吧？”
木颜晴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艰难地求饶道：“我...再也不...不敢了...求求...求求你...”
顾桓祎在木颜晴的脖颈处狠狠劈下，木颜晴整个便人昏了过去。
“来人！”顾桓祎怒喝一声。
思远从外头入内来，吹进屋里的风将铜盆中夜行衣的灰烬吹进茶杯中。
命人将房间中的铜盆撤了，而后关上门，思远看了一眼床榻上已经昏迷的木颜晴，低声道：“王爷。”
顾桓祎行至面盆架前净手，一边用素帕将手上的水擦干净，一边道：“让你查的事情，可有下落了吗？”
“有了，”思远又瞥了一眼木颜晴，道：“成怀瑾在健南驿站和京都城的揽月酒楼里都安了一个眼线，我已经将那两人换成了咱们的自己人。除此之外，还有...”
顾桓祎眸光一滞，“还有？”
“是，”思远道：“成怀瑾派人暗中打探了木颜震的囚禁之处。”
“她果真是还有异心啊，”顾桓祎随手将素帕扔进了铜盆中，“那就按照事先说的，给她个教训吧。”
“是。”思远将顾桓祎用完的铜盆给了门外的小厮，又让人将昏迷的木颜晴拖回了她的房间锁起来。
“怎么，还有事？”顾桓祎见思远没有要走的意思，转到屏风后，换了件寝衣。
“王爷，选秀已经结束有段日子了，皇上已经为您和大理司直段大人的女儿段冰清赐婚，聘礼已经备下了...”
顾桓祎身着一件宽松的寝衣，又从屏风后面转出来，拿起倒扣在桌上的兵书，随口道：“这个亲，本王不成，你看着办就是，随便什么法子，让段家去退婚。”
“明白。”
*
翌日下了朝，顾桓祁的眉眼处写满了疲惫，在御辇中长舒一口气，信手挑开了帘子，“叶传明到了吗？”
“回皇上的话，尚书令已经在尚宸殿了。”
顾桓祁颔首，将轿帘放下，在御辇中眯了片刻功夫，才终于到了尚宸殿。
叶传明立在尚宸殿中，殿内空无一人，唯有书案上一尊简单的博山炉上烟气袅袅，鼻息间尽是清扬悠远的气息。
可叶传明的心中却复杂得很，好似有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压得叶传明透不过气来。
殿门缓缓打开，阳光从叶传明的身后照进来，叶传明倒退着侧过身子，微微躬身道：“臣见过皇上，吾皇万岁。”
“免礼。”
暗纹龙靴停在了叶传明的眼前，叶传明看着地面，眼珠微颤。
叶传明敛正容色，抬起头来，对上顾桓祁稍显疲惫的脸，关切道：“听闻皇上昨日出宫祈福，今日快辰时才赶回宫中上朝，皇上也要保重龙体才是啊。”
顾桓祁朝叶传明笑了笑，转身往上首的龙椅上去了，“尚书令消息灵通，想来应该也知道朕昨日在苍若寺遇刺一事吧？”
叶传明自然知道，可那刺客的目标并不是顾桓祁，而是当时的俪妃。
咽了一口口水，叶传明道：“皇上乃真龙天子，吉人自有天相。”
“幸得一位女子舍身相救，朕才免于受那利箭钻心之痛。”
顾桓祁若无其事地抚摸着袖口上的龙纹，“朕从苍若寺回来，才刚得知尚书令昨日听闻承虞山下民居重建之事，又捐了三万两白银给当地百姓，特意将尚书令请来，替承虞山脚下的百姓多谢尚书令。”
叶传明赶紧躬身，恭敬道：“皇上言重了，老臣也只是为了大庆百姓略尽绵薄之力。”
承虞山下的民居已经重建完成了半年，偏偏昨日自己在苍若寺遇刺后，叶传明捐出银子赈济灾民，为的不就是买个叶家仁善的美名吗？
“诶，三万两怎么算是绵薄之力呢？”顾桓祁道：“朕也没什么能赠予尚书令的，唯有这樽博山炉，是朕去年万寿节收到的赠礼，名贵非常。”
小源子捧着当初夏氏在万寿节上送给顾桓祁的博山炉，走到叶传明的面前，那炉子上的雕刻一件一件栩栩如生，可叶传明看着，山峦间嚎叫的猿猴似乎张着大口，要将自己吞没。
毕竟当初夏家就是因为这尊博山炉，被抄了家。
与夏家贪污不同，满朝皆知叶夫人母家为商贾之家，自然家缠万贯。所以赠予自己这尊博山炉，顾桓祁想与自己说的是前朝与后宫的牵连。
果不其然，还未等叶传明推辞或者谢恩，顾桓祁又道：“自皇后生产，尚书令便未与皇后见过吧？”
叶传明收回思绪，正声道：“回皇上的话，今年万寿节臣在宴席上远远见到了皇后娘娘，不敢打扰。皇后娘娘已经不再是臣一人的女儿，是皇上的妻子，后宫之主，要为皇上主持后宫事物，老臣自然不能让皇后娘娘再为家中费神。”
“是吗？”顾桓祁一手支着脑袋，眸中晦暗不明，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只有今年的万寿节见过？”
顾桓祁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每一个字都是在敲打自己。
叶传明身上一僵，抬眸看了一眼顾桓祁的脸色，感觉空气似乎凝固起来。
去年皇帝出宫南巡，叶皇后曾暗中派人将自己接入了碧凰宫中，期间多次通过身边的宫人与自己联系。
这件事，叶传明自然是不能说，只是怔怔地愣在原地。
顾桓祁轻笑道：“是朕疏忽了。毕竟前朝后宫之间的关系千丝万缕，尚书令是我大庆老臣，自然是懂得恪守本分的，不会私自与后宫嫔妃联络。可是朕也是做了父亲的人，也会思念自己的子女，自然明白尚书令也会想念自己的女儿。许久没见，既然今日尚书令已经入宫了，不如就去看看皇后和景澈吧。”
叶传明吞了一口口水，心口一阵剧烈的跳动，“臣谢皇上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