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鹏是最后一个退回山下的，神色阴沉得吓人，脸上的刀疤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山匪们几乎人人带伤，有的是弓箭造成的箭伤，有的则是慌乱逃离的时候摔伤，很少有完好无损的。
因此，山匪一个个变得神情萎靡，灰头土脸，再也没有了开始时的意气风发。
他们跟着几位当家的劫掠了不少村子，也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损失。
以往他们劫掠其他村子，很少会遇到抵抗，只要冲进村子，基本上村民就会乖乖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和粮食交出来。
即便遇到零星的抵抗，只要他们杀几个人，再承诺交出东西就放过其他人，村民们就会乖乖放弃抵抗，换取村子的平安。
就算是面对官军的围剿，也不曾吃过这样的大亏。
然而，这一次，他们显然是阴沟里翻了船。
不用想也知道，最先上山的二当家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周围的气氛显得寂静又压抑，山匪喽啰们谁也不敢这个时候去触韩鹏霉头。
眼见天光大亮，韩鹏心中的怒火越见升腾，他沉声喝道：\"来人。\"
一个山匪小头目战战兢兢的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道：\"三当家，您有什么吩咐？\"
韩鹏语气冰冷的道：\"叫人准备，我们再攻一次山。\"
小头目心中一惊：\"三当家，我们……\"
不等小头目说完，韩鹏一挥手打断对方，恶狠狠的道：\"让那些该死的老鼠走在我们前面，另外，去把门板卸下来挡箭，我看没了弓箭，他们还能如何。\"
在韩鹏看来，他们主要是吃了对方弓箭的亏。
若是去除了弓箭的威胁，等让他们杀上山，山上的人根本不足为惧。
小头目闻言，心中一喜，立即下去准备。
和韩鹏一样，小头目也认为他们是吃了对方弓箭的亏。
山匪中虽然也有弓箭，但一来数量不多，无法对山上形成压制。
二来，对方仗着居高临下的地利，凭借弓箭的射程优势，居然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损失。
在山匪们看来，只要消除了弓箭的威胁，就算对方有十几个身手不错的护卫，也能轻松拿下对方。
他们这些一直在刀口舔血的山匪，战斗力可不弱。
……
很快，在山匪的吆喝威逼之下，小石村的村民们乱糟糟的站在了石板路上。
除了一些年纪太大不便行动和孩子，人数足有一百来人。
站在最前方的，正是刚才趁乱和山匪们一起跑下来的钱桂芬、李枝碧几个潘家人。
村民们心中恐惧，此时却都用仇恨的眼神看着钱桂芬几人。
有的村民忍不住咒骂了起来。
\"钱桂芬，都怪你，要不是你潘家找了这么一个媳妇儿，我们怎么会遭这样的罪。\"
\"钱桂芬，老子要是能活下来，跟你没完。\"
\"钱桂芬，你不是觉得自己了不起吗？怎么和我们一样成了挡箭牌，你要是能，就叫蒙小华赶紧下来求饶，别连累我们。\"
\"以前我们怎么没有看出来蒙小华如此心狠手辣，就因为她，我们全都要搭上性命。\"
\"我就是变成鬼，也不会放过天杀的蒙小华，要不是她，村里怎么会变成这样。\"
咒骂声不断，钱桂芬心里却感觉到快意。
哼，你们这些人平时不是帮蒙小华说好话吗？怎么，现在知道她的歹毒了？
活该！
片刻之后，山匪们将卸下来的门板顶在头上，驱赶着村民们乌泱泱的向神龙坡上攀爬而去。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哀求哭泣声、诅咒辱骂声，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停下脚步。
……
\"啊，有死人！\"
\"你们看，那是不是潘仁？他是不是死了？\"
走在石板路上，惊恐的村民很快就看到了令他们更恐惧的一幕，在他们的前路上，出现了一具尸体，有眼尖的村民，一眼就认出了正是潘仁。
潘仁的身体上留有一些凌乱的脚印，手脚上各有几道伤口，而致命伤却是脖子上的一道口子，鲜血早已不再流出，干涸的血液铺在他身边的地上，双眼无神的望着天空。
显然，山匪们在逃下山的时候，不仅踩踏了无法行动的额潘仁，还相当潦草的杀了他。
见到这一幕的村民顿时被恐惧笼罩，人群中有村民忍不住向蒙小华他们喊话。
\"华儿，我是你方婶儿，千万别射箭啊，我还不想死！\"
\"蒙小华，你个天杀的，赶快认输吧，你已经连累了我们这么多人，还想让我们没命吗？\"
\"姓蒙的，你们一家没有一个好人，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站在院墙上众人，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全都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黄景等人手中捏着弓箭，一时也没有办法，只能将目光投向院墙上的蒙小华。
杀山匪，他们能毫不手软，但无辜的村民出手，他们谁也不敢承担这么大的罪责。
\"大姐，怎么办？\"蒙洪不知该怎么办，脸色难看的问道。
蒙小华的脸色也不好看。
她早就看到了山匪挟持村民，就猜想山匪们可能会怎么做。
若是一切顺利，蒙小华直接向山匪们投降，山匪就没必要逼迫村民攻山。
但蒙小华不可能投降，而且还给山匪造成了如此巨大的损失。
果然，狗急跳墙的山匪们做出了她预料之中的举动，让村民走在前面，给山匪攻山做挡箭牌。
山匪们根本不在乎村民的性命。
但是，她不能不在乎。
听到蒙洪的询问，蒙小华沉吟了片刻，揉了揉胀痛的眉心，冷静的吩咐道：\"叫人去把准备好的酒坛搬上来。\"
蒙洪闻言，当即安排人将酒坛运来。
汤??见到蒙小华的举动，疑惑的问道：\"婶子，你要对这些无辜的百姓出手？\"
人群越来越近，汤??已经能看清村民们眼中的恐惧。
这段时间在工坊中当学徒，汤??接触了不少村民，其中甚至有他认识的一些人，无一不是面露惶恐和惊惧。
蒙小华看了看汤??，不答反问道：\"汤公子，若是要你牺牲山上这几十上百人的性命，来换取面前这些村民的平安，你会如何抉择？\"
汤??闻言一愣，一时答不上来。
诚然，从道德的角度而言，他应该义正词严的说出舍己救人的话。
但是，这个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一点？
说到底，无论他还是蒙小华，都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无法做到圣人一般舍弃自己的生命乃至全家人的性命，去拯救一群和自己关系不大的村民。
更何况，山匪在他们手里吃了这么大的亏，就算投降，难保事后山匪不会对村民们出手泄愤。
所以，就算蒙小华决定对村民出手，他也根本没有立场批判蒙小华冷漠无情，蒙小华也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保全家人而已。
和生死比起来，所谓的身后名似乎显得根本无足轻重。
只是，蒙小华到底会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