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主持南郑军务的阎圃正陷入担忧之中。
大天师久伐巴郡而不得,现在汉中空虚,又未得与马超相联。
若为曹军南下所袭,又将如何?
有心劝张鲁班师回汉中,却又怕耽误了战机。
正此时,听到勉县信使来报:“祭酒天师,刘备麾下军师诸葛亮,并赵云张飞,携军已至勉县。”
阎圃大惊:“他们此来所为何事?”
信使答道:“乃言:汉中有难,特来相助?”
说罢,将诸葛亮亲笔信交至阎圃手中,上书曰:
“阎公台鉴:
昔者子龙过汉中,蒙阎天师宽仁放行,刘皇叔常念此恩,未尝或忘。
亮亦得老君授法。
其托梦所言,天师亲征巴郡,仓促之间,必难能事。
而汉中空虚,曹军虎视于北,诚危如累卵之时也。
亮醒之再观天象,只见紫微东垂,太白犯西,此非兵戈之兆,实乃天人共警:曹孟德挟天子以征四方,所过之处鸡犬不留,若汉中失守则巴蜀震恐,米道义舍亦难存善政。
昔张鲁公兴义舍、置义米,施恩百姓,亮素仰其德,岂忍见其毁于贼手?
今皇叔军已至勉县,非为他图,实欲奉老君之命,亦行唇齿之谊。
——公若劝大天师暂撤巴郡之兵,回防南郑,亮愿率精甲屯阳平关,与公犄角相守。
曹军虽众,然我等据险而守,兼以民心归附,必能挫其锋芒。
事急矣,愿明公速决。若待曹军铁蹄踏至,纵有张良之谋,吕公之法,亦难回天。纸短言长,惟望三思。”
阎圃读罢此信,惊愕得双手微颤,半晌方回过神来!
“诸葛亮带兵几何?”
“乃三千兵马?”
“现驻扎何处?”
“勉县之外十里!”
“可携攻城之械?”
“未曾,乃将所携粮草置于城中,更送其麾下大将邢道荣入城为质,乃示盟好。”
“嗯……”
阎圃坐了下来,开始思忖汉中存亡之机、进退之策。
他曾为张鲁分析当今天下之局。
张鲁虽能割据一方,却一无逐鹿中原之能,二无问鼎天下之志。
唯得铁心依附一强,方有存活之机。
当今天下,刘璋宿敌,孙权距离汉中偏远,唯曹刘两家势力最盛,当选择一家作为依附,以图自保并求发展。
然若选定一家必须要铁心投靠,断不能朝秦暮楚,方能取信于彼,得保万全。
按张鲁之意,其更倾向于实力更为强大的曹操。
然南阳三战,襄樊一役,刘备军将曹操军打得落花流水,又令张鲁心生彷徨,举棋难定。
其实,阎圃亦有此感。
今得刘皇叔军主动求盟,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阎圃思量许久,说道:“我欲见孔明,邀其来南郑一趟。最好……子龙能共来!”
于是,信使飞马回报,转达祭酒天师之意。
诸葛亮闻言,一点都没犹豫,立刻应允,带赵云往南郑而去。
临行前,嘱咐张飞,驻扎勉县之外,万不可轻动。
张飞叮嘱赵云:“子龙,今军师之命,命俺在此,你万要保护好军师,若得差池,你我皆无颜去见大哥。”
赵云抱拳道:“云必以死相保军师周全。”
而后,二人只带二百骑步兵,随汉中鬼卒入南郑城城池。
南郑郊外,众百姓皆为之好奇。
为何?
只因汉中百姓皆奉五斗米道教。
以各级天师为尊,不曾想,今日竟从东方来一紫袍道长。
正应“紫气东来”之意。
敢身着紫袍之人,整个汉中之地,唯大天师一人而已,便是祭酒天师与治头祭酒都无此殊荣。
这外来的道士怎有资格和胆气在此地身着紫袍?
而且,看着规格和气度比之大天师亦不遑多让。
众百姓纷纷议论,各种不着边际的猜想在百姓中间流传开来。
阎圃于城外迎请诸葛亮,他自是不信诸葛亮信中所言。
什么天授仙法,只不过是托词,就是寻个高端的理由与我结盟。
可看诸葛亮这身打扮,莫非真把自己当成神授的天师了?
阎圃虽亦着道袍,然他心里门清。
所谓天师道之根本,实乃借黎庶崇信玄教之忱、畏惧幽冥之力,以固其治、以聚其心。
什么仙法道法,莫不如说成戏法骗法。
诸葛亮这身打扮一来,恐诱我汉中百姓心生动摇,背离天师道统。
我虽愿与刘皇叔结盟,然鬼卒教众为他人所惑是阎圃无论如何都不能忍的。
当下,须得拆穿诸葛亮假托神授的伎俩方为上策。
于是上前稽首作揖:“无量天师,贫道阎圃见过道友。”
诸葛亮稽首回应:“贫道亦闻阎公贤名,今日得见,实乃幸事。”
赵云一旁观望,只察有无潜在危险。
“未曾想,大名鼎鼎的诸葛军师亦是我道门中人。”
“道门修行,重在修心。我随皇叔,乃为兴复汉室,匡扶正义,此与我道门之旨亦不相悖,望阎公能明吾志。”
阎圃呵呵一笑:“既是如此,敢问诸葛仙长,身负何种道门之术?”
诸葛亮面色微凛,认真言道:“阎天师,贫道无暇空谈玄虚,今汉中危若累卵,当务之急乃劝大天师班师,而后联合马超,合兵据险而守,迟则曹军兵临汉中城下,则悔之晚矣!”
阎圃见诸葛亮推脱不应,已知其不过虚张神授之姿耳。
他心道:你若常服而至,我必不会为难,可你偏偏骑着青牛,穿着紫色道袍,还妄言老君授法。
明明是借神异之名,行蛊惑之实,以动摇我五斗米道百姓信仰。
我身为祭酒天师,如何能够忍之。
当即呵呵一笑:“某闻仙长信中所言,身负仙法为老君所授,那便请仙长施展些许,让我等这些久居汉中、奉道虔诚之辈,见识一下老君所授仙法之玄妙。”
众汉中道长皆随声附和:
“既蒙老君授法,仙长神通必非凡品,还望不吝一示,以开我等眼界。”
“是啊,老君所授,神妙非常。愿睹仙法之奇,望仙长勿辞。”
“哼,吾倒欲一探此老君所授仙法虚实,莫不是竟身披紫氅,却徒弄障眼之技。”
……
见如此,诸葛亮面露为难之色,只好叹了一口气。
“既如此,贫道倒有一问。”
“诸葛仙长但问无妨。”
诸葛亮看着天空高照的日头:“此汉中之地,已多久未雨?”
阎圃坦言:“已两月未雨。”
“为何不求?”
“这……”
阎圃一怔,哪里是未求,而是数番求而不得。
那求不成咋办?
只道是百姓中有人心不诚,致祈雨之仪难成。
此乃愚弄百姓专用话术
今见诸葛亮诘问,答曰:“吾辈术浅,祈雨无果,唯盼大天师凯旋……莫非仙长深谙祷雨玄术?”
诸葛亮满面疑惑:“此乃微末术法,乃道门常术,何非用天师。”
阎圃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那敢请仙长在此求雨?”
“此时不妥,若要求雨,当于城中设一木台:台上置一蓬盖,须备男女童各二十,再置三十六盏烛灯,坛中布二十八宿之位,四周立六十四卦幡旗。待明日未时三刻,贫道披发仗剑,踏罡步斗,祈告上天,方可得甘霖普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