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知以李松青如今的地位,自己这不用侍奉公婆、夫君不纳妾、无通房,和顺恩爱,阖府还全能自己做主的日子,在旁人眼中是何等的“异类”。
她们看不惯,便总想将这独一份的好给彻底搅散摊平,方能心安。
这等事,李松青在外不知挡了多少,到如今能传到她跟前的,不过十之一二,却也足够让人厌烦的!
许云苓垂眼,轻轻吹了口茶。
这世道,夫君冷落会被人笑话,夫君独宠,又易招人嫉妒,反正怎样都是个错!
好在他们夫妻同心,不管从前还是以后,许云苓对这种事,向来都是一笑了之,懒得理会。
*
这个季节的凤仙花还没有全然开放,不过暖房那倒开了些。
隔着屏风,赵小春在向她禀事,而身旁的荷香在给她染指甲。
“三日前发的最新一批助国债,不过半日就被认购一空,城东丝行的于掌柜,听说为此都把祖宅给卖了,就连走卒贩夫都在传,说是手里有通商票,就能走漕运的捷径,沿途关卡一律免检放行。”
小几上的熏香是熟悉的草木香,是陈平开的方子,夫君让人特意给她调的,这些日子每日闻着,身心都舒服了很多。
许云苓看着那香炉,脑海里却是翻涌不停。
这般精准狠辣的敛财手段,倒像是要把民间的钱给掏空。
连霜也从宫里递出了消息,说是太子近日呈上的策论十分大胆,思路与从前大相径庭。
李松青也偶尔对她提过几句近日朝堂的事,想来,太子身边应该是有了高人指点。
什么样的高人,能想到这种超乎意识的敛财手段?
熟悉的行事风格,超前理念的经济操控,让许云苓莫名想起一个人来。
“我让你查的左家和齐家,特别是那位齐夫人左氏,你可查了?”
荷香正把最后一张树叶缠好,从一旁的托盘上拿出草绳来,低头细细绑着。
屏风外的小春当即应道:“回夫人,那位齐二夫人,近日往返广元寺频繁,每次去都是指定一个厢房,像是在特意等什么人。”
“有小僧看到有位男子曾出入过厢房,但究竟是何人,他也不知。”
“还有一事。”赵小春继续补充,“通商票试行后,左家和齐家的商船总是头一个过关,码头的人说,这是上头特意交代的。”
“知道了!”
小春下去后,许云苓盯着手上绑好的树叶看,正思忖着,丫鬟来报,说是苓妆、云楼、善业堂的几个掌柜和管事都到了。
“把人引去花厅,我即刻就到。”
“让人去传话,让徐伯和孟管事忙完手里头的事后,也到花厅来见我,我有事吩咐。”
一下午的时间,都耗费在各处产业的布置上,等她彻底闲下来时,天都要黑了。
从外院去了临月阁,同姑奶奶她们一起吃了饭,回到栖鹤院时都要过戌时了,李松青还没有回来,也没派人回来传话。
他很少这样,即使再晚再忙,都会让人回来说一声的。
许云苓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什么事?近日李松青除了太子的事,没怎么同自己说其他的,且朝堂上好像也没什么事发生啊?
那到底怎么了?
派人前去打探消息,人还没回来,秦时却漏夜前来。
“陛下急召他进宫,我们的人亲眼看到他进了宣政殿,而后不到一会,从宣政殿拉出了几个言官出来,都是素日同他有过交往的。”
这话一出,许云苓脸明显起了急色,心里也更忐忑了。
伴君如伴虎,陛下难道现在就要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秦时从她这里拿了些东西,都是李松青让自己保管的。
走前,他故作轻松地安抚了会,可许云苓还是十分忐忑。
等啊等,一直等到深夜,快入了子时,李松青还是没有回来!
许云苓慌了,简单披了件披风就跑到了外院等人,徐伯劝她还是先回内院等着,有消息他会派人通知的。
可许云苓十分固执,他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又没消息传回,秦时离开后也没动静……
今夜没有月,连颗星星都没有,许云苓从外书房走出,站在廊下朝着外面看去。
她方才翻了翻书房的东西,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那就是突发事件了!
到底什么事这般要紧,把人扣留那么长时间?
这时候秦时派的人终于急匆匆回来了。
“宫里传来消息,说这次有人面圣直谏侯爷,编了六条罪名,陛下这才惊疑,传召入宫。”
可具体是什么罪名,打听不出来。
说了等于白说。
许云苓缓和了下情绪,沉思问道:“老将军呢?齐府那边怎么说?”
那人回答:“夫人莫慌,齐老将军已经进宫了,霍大人也传了话,说是半炷香前,蒋大人已经带了北衙的一些人进宫,瞧着像是有了好转。”
“秦大人说了。”那人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让您务必稳住侯府,今夜勿要妄动。”
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许云苓“嗯”可一声,又对身边的人下了一系列的吩咐,而后又看了看天色,这才回到屋内。
外书房是他常待的地方,她经常来,角角落落都很熟悉。
豆丁大的烛火跳动,许云苓撑着下巴守在这,一会儿翻出一支他没完工的木簪,给枝枝做的小木马,一会儿又盯着他写的字看。
荷香进来劝她回去歇着,她摇了摇头,还是想再等等。
就这样打着盹儿好一会,这才听到前院传来马车的声音。
院内的灯火亮了好几盏,守夜的小厮开门的声音“吱呀”传来,许云苓飞着跑了出去,才到垂花门,就见一大群人簇拥着他,秦时、石头、还有几个她都不认识的生面孔,李松青的脸色还算平静。
“这下没人再敢质疑你的军功了,你这次受了这等委屈,陛下就是要做样子,也必须表态。”
“那可不,我听说陛下可是动了大怒,差点没砸死吴霖!”
稀稀拉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许云苓听到后心里松了口气,看这样,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李松青却依旧没什么反应,他带着人往前走,抬眼的功夫,就看到娘子衣衫单薄的站在垂花门那,四月初的夜还是有些寒意,她就这样站在那,身上的披风薄得不像话,身形瞧着也有些瑟缩。
“怎么出来了?还穿这么少,脸都冻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