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撞破了那事,许云苓整个宴席上都心神不宁的,永宁侯夫人以为她怎么了,还关切问了问。
许云苓强装镇定,随意糊弄了过去。
那男人是谁?看背影有些面生,她一时脑海里竟匹配不上。
左玉茹为何要做这样的事?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怎么说也是同类,她到底要不要找她说说?
这般神游,宴席尾声去更衣时,她依旧心神不宁的。
却没想竟遇到了太子。
当时只有两人在,荷香方才被国公府的小丫头不小心撞到了,裙面污了一大片,不得已只能随着那人下去收拾。
“太子殿下万安!”
凉亭内,一男一女隔着几步距离,女子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动作,直到过了许久,久到许云苓低眉间,都能感觉到男人打量的目光越来越沉,她才被允许起身。
“李夫人请起。”
太子声音平和,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压力。
“夫人名声在外,本宫在宫中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许云苓依言缓缓起身,垂眸的姿态依旧恭谨,“殿下谬赞,妾愧不敢当。”
行礼的整个过程优雅十足,稳稳当当,起身垂首的仪态也行云流水,竟比宫里出来的还要规整典雅,看不出半分乡野的痕迹。
太子悠悠盯着人看,径直向前踱了两步,目光实质性地掠过女子微垂而白皙的脖颈,全身都扫了一遍后,最后才落回她低垂的眉眼,审视的意味毫不掩饰。
同方才那身秋香色长裙不同,眼前女子又换了身雪青色流云裙,裙摆虽宽大飘逸,但腰肢能看出纤细,尽显沉静气质。
风吹过,似乎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甜香味。
这香不知是什么,不像宫中常用的浓郁贵香,倒有几分野趣,混在风里,平白惹人心烦意乱。
“李夫人过谦了,夫人的善业堂,扶持遗孀有功,连父皇都曾亲口赞誉。”
盯着人看,太子话锋突然一转,“只是本宫有些不解,夫人这般济世之心,又行商有道,为何偏对助国债和通商票,避之不及?”
“本宫查了名录,夫人的善业堂,貌似并未在其中,夫人可是……对朝廷新政有何高见?”
说话间,他又向前逼近了几步,拉近的距离让那缕甜香更加清晰可闻,像是由她身体里挥发而出,而非是什么香囊之类的。
同时也能看清她眼底强自镇定的些许微光。
太子低头打量的眼神兴趣渐浓,许云苓只能维持身姿,努力强忍着这种不适感。
来自上位者的威压越来越重,他以为许云苓会往后退,毕竟寻常女子遇到这样的,早该面红耳赤地退避了。
未曾想,她非但没退,反而缓缓抬眸迎上他的视线,目光清明,无惧无怯,仅凭这份坦荡的镇定,无声化解他施加的威压。
果真与众不同,胆大包天,同方才花园里看到的那副小鸟依人样,简直判若两人。
“殿下明鉴,善业堂行的是抚恤孤弱的小善,不敢妄称功劳。”
在他逼近的阴影下,许云苓稳如青松,不卑不亢。
“至于助国债和通商票……”
许云苓思虑片刻,垂下眼来,声音不疾不徐:“殿下主持的新政,自然利国利民,妾身唯有敬佩,岂敢有疑。”
“此乃朝廷经国大计,事关朝政,妾身一介女流,见识浅薄,夫君也时常告诫,身为臣子,应以忠君体国,谨守本分为先。”
“夫妻一体,妾身自然遵循夫君教诲,不敢借朝廷新政牟利,更不敢与民争利,有负圣恩,此心此志,望殿下明鉴。”
太子眸中兴味更浓,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夫人之心,本宫敬佩。”
“李侯治家严谨,又能得夫人这般贤妻相助,处处以夫为纲,怪不得能成一段佳话。”
口中说着赞赏,脚步却又近了近,许云苓在这种逼压下,只能再次抬起头来,眼神静而韧,无声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界限。
许是这眼神太过坚韧,太子终是笑了笑,随即不再纠缠,侧身让开道路。
许云苓借机立刻后退半步,屈膝行礼,动作流畅,不见丝毫慌乱,“殿下若无事,妾身告退。”
太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的玩味与探究层层漫开……
返程的马车,许云苓沉默得出奇。
脑海里乱得很,她不断复盘着方才的回答,生怕有哪里说错,为夫君和侯府引来祸端。
还有左玉茹的事,究竟要不要找她?
扣手想得入迷,一只温热的手覆上她的头顶,力道不轻不重地揉了揉,随即指尖绕着圈的在发髻上来回摩挲,嘴里模仿着奇怪的腔调,念念有词的。
李松青以为她是今日迷路被吓到了,伸手在她头顶上绕了几圈,做着某种神秘的仪式。
等她意识到这人在做什么的时候,都无语死了,径直扑到他身上闹人。
“你把我当小孩哄呢!”
他也故意逗她,“可不是小孩,村里受了惊吓的小孩,不都是这样叫魂的吗?”
“你才是小孩!”
好气又好笑,紧绷感也彻底散去,借着马车轻微摇晃的力道,许云苓窝在他怀里就要弄他。
却没想他变戏法般,不知从哪里掏出了几个纸袋子,里头是糯米鸡、炸丸子、五香烙饼……
那烙饼被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丸子里头里头渗出些许芋泥来,炸得酥脆,上头都插着竹签,全都是她爱吃的。
“你什么时候让人去买的?”她眼睛一亮,颇有些惊喜。
每次吃席都得端着仪态,她总吃不饱。
李松青没答,只是用竹签挑了个丸子喂人,“尝尝?”
就着他的手咬下,含着丸子的一半,许云苓眼中狡黠一闪而过,她恶趣味般拉下夫君的衣领,当即迎了上去,想让他也尝尝。
肉丸的咸香混合着芋泥的清香细腻,伴着葱油的鲜,缠缠绵绵的。
许云苓本只是想逗逗他,没想那么多,可这恶作剧瞬间升温,点燃了火星。
李松青反手一扣,就把她整个人控在自己的怀里,而后高大的身躯倾轧而下,直接覆盖住。
被这一压一靠,许云苓背靠着车壁,不到一会就被抵在狭小的角落里吻着。
情动的吻越来越激烈,嬉闹的气氛升温,带着食物香气的吻加深加重。
那颗咬了一半的丸子早就不知滚落到何处,油渍糊满了彼此的唇,带来一种奇异而要命,又略带糜乱的滑腻感。
刺激的喘息在车厢交织,直到她气喘吁吁的推了推人,他才勉强停下。
李松青方才被她撩拨得差点没忍住,只能深呼吸,而后伸手温柔擦过她的唇角,将唇上余下的那点油光细细吮干净,又重重亲啄了人两口后,这才把她放开。
许云苓被他的举动弄得脸颊燥热发红,也后知后觉感到一阵羞赧,掏出手帕同样给他擦了擦。
她真的只是想逗逗他,没想那么多……
*
不过寿宴上的事一直在许云苓心里萦绕不去,甚至在云楼的掌柜,带来了已经找到适合的冰源消息时,也没能让她展颜。
回到京都后,她一直在寻找适合的冰商,如今总算有了消息。
不过有个不好的消息,那冰商幕后的东家,依旧是姓宋的那位。
准确来说,京都的冰商十家有九家,都是姓宋名下的产业,唯一的一家,还是特供的,搞不好也同他有关。
这人的产业涉及实在太大,她已经尽量避开了,但多多少少还是会撞上。
入冬后其实她也曾派人存过冰,但可能是没有经验还是什么,并没有成功。
“盛和的掌柜说,他们东家对您的想法很感兴趣,想约您详谈。”
云楼的掌柜说这话时,隔着屏风偷偷看了一眼里头的许云苓。
毕竟这位侯夫人当时可是有要求的,不想与那位扯上什么关系。
许云苓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案上的册子沉思了一会,才应了一声,“好,你去安排!”
于是第二日,还是在云楼,还是在当初的那间雅间,两人再次碰面。
这次荷香死死站在许云苓身侧,怎么说都不走,最后还是许云苓发话,她才不情不愿地出去了,不过门是开着的,还有人守在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