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语指尖缓缓落下时,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自胸腔而出,化作一缕白雾消散在冷空气里,“可以了。”
霜崖僵直的脊背突然颤动,他急切地大跨步到床边,声音里裹着惊喜:“阿,阿母你醒了!”
汐语侧过脸庞,眉眼弯成月牙,盈盈笑意如春日融雪,将长久盘踞在眼底的阴霾彻底驱散。
“莫要得意忘形。”月白勾起一抹宠溺的弧度,抬手在她光洁的额头轻弹了一下。
汐语俏皮地吐了吐粉舌,撒娇般地环住他的手臂,娇憨的嗓音溢出甜意:“人家是真的高兴嘛。”
雌性妇人在霜崖的搀扶下缓缓坐直,她望着眼前两人,浑浊的眼中泛起泪花,声音里盛满虔诚的谢意:“多谢大祭司救命之恩。”
霜崖急忙晃动手臂插言道:“阿母,还有这位小雌性!”
妇人愣怔片刻,目光落在汐语身上,眼角的皱纹里都漾出了笑意:“多谢。”
汐语慌忙摆手,脸颊泛起羞涩的红晕:“不用客气,能帮上忙,我也很开心。”
此时,身上传来一道灼热的视线,汐语下意识望向霜崖,还未及看清,手腕已被攥住。
月白冷淡的声音响起:“走了。”
霜崖跌跌撞撞地追出去:“大祭司,等一下!”
月白眉间凝结着寒霜,揽住汐语的腰肢,眨眼间,便化作天际的流光,破开厚重的云层。
霜崖仰头望着二人交叠的身影,素白衣衫随风扬起,宛如两朵遗世独立的雪莲,清冷又飘渺。
他呆立在原地,像是被冰雪封印的雕像,久久无法回神。
而在部落外,玄色身影自树后缓缓现身。
玄铁面具泛着幽幽冷光,与周围银装素裹的雪原形成诡异的反差。
他赤色瞳孔如燃烧的火焰,死死盯着空中早已消失的痕迹,面具下的薄唇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低沉的话语随着寒风飘散:“不如,我来帮你恢复更得彻底些......”
兽族部落。
雪辰立在洞后高耸的石崖上,碧色瞳孔倒映着北方天际线,思念在眼底翻涌。
背后枯枝断裂的脆响骤然打破寂静,他迅速转身,周身散发着首领特有的威慑气息。可当看清来人是父亲雪啸时,浑身的气势瞬间消融了几分。
“父亲。”雪辰低沉的声音在暮色中回荡。
雪啸踏着满地枯叶行至他身侧,苍劲的脊背微微弯曲,他顺着雪辰方才凝视的方向望去,目光中满是了然:“在想汐汐?”
雪辰喉间溢出一声轻“嗯”,似是回应,又似是叹息。
“那丫头看着像林间柔弱的娇花,风一吹就要折了。”雪啸摩挲着布满老茧的掌心,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谁能想到她会为了族人,毫不犹豫地冲进危险之地,骨子里透着股倔强,是个令人敬佩的雌性。”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最后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当初,你执意将她留在身边,我并未深究她的来历,如今看来,她所拥有的力量,注定会在兽世掀起风浪。而那毒,连大祭司都无法根除,只怕今后,你选择的这条路,会布满荆棘......”
雪辰望着北方层峦叠嶂的山脉,那里云雾缭绕,仿佛隐藏着无数秘密。
他的眼神执着而坚定,语气斩钉截铁:“父亲,自汐汐从天而降来到我身边的那一刻,我便知晓她非寻常雌性。这一路走来,我深知她绝非池中之物。既选择与她携手,我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说到此处,他的声音突然哽咽,“只是......”
他握紧双拳,尖利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枯黄的草地上洇开一团团红梅,“我恨自己力量尚浅,无法护她周全,总让她独自面对这世间的风雨......”
雪辰缓缓垂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中翻涌的自责与痛苦。那无力感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紧紧包裹,每一次呼吸都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雪啸心疼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粗糙的手掌传递着无声的安慰:“但愿那潜藏的危机能早日解除,别再给这兽世带来更多灾难。”
说罢,他转身离去,佝偻的背影在暮色中渐渐模糊。只留下雪辰一人,在呼啸的山风中,独自品味着思念与担忧,等待着未知的明天。
凛冽山风掠过发梢,雪辰的银色长发在暮色中翻飞,却拂不开他眉间的结。
恍惚间已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夕阳落尽最后一丝余晖,僵硬的关节才发出细微的脆响。
转身的瞬间,鼻尖突然掠过一缕若有似无的甜香,是他记忆里永不褪色的味道!
雪辰猛然抬眸,那道交叠的素白身影恍若月中仙侣,正踏着漫天霞光而来。
“雪哥哥!”银铃般的呼唤撞进耳膜,雪辰如遭雷击,指尖不受控地颤抖。
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已近在咫尺,粉面含春,眉眼间跃动的光彩比记忆中更鲜活。
他喉间涌上酸涩,千言万语卡在舌尖,生怕一开口,眼前人就会化作泡影消散。
汐语双脚甫一落地,便像归巢的雀儿般扑进他怀中。
当熟悉的温度扑了他满怀,馨香的发丝拂过脸颊,雪辰才惊觉自己竟在微微发颤。
他颤抖着收紧双臂,仿佛要将失而复得的珍宝揉进骨血,“汐汐......”沙哑的呢喃裹着连日来的煎熬,“真的是你么......”
汐语仰起脸,眼中盛着漫天星辰,笑语盈盈:“雪哥哥,才几日未见,怎么变傻啦。”她清脆的调侃还未落音,一道冷冽的声音突然刺破温情——
“阿汐,时间不早了。”
月白立在三丈开外,素色衣摆被山风掀起猎猎作响,幽深的眼底翻涌着暗潮。
汐语如梦初醒,轻巧地从雪辰怀中抽身,眸中笑意褪去,换上几分肃然:“差点误了大事!雪哥哥,中毒的族人安置在何处?”
雪辰望着骤然空落的怀抱,心口泛起细密的疼。
他喉结滚动着,目光在她红润的脸颊上反复逡巡:“你的身体......”
“放心!”汐语轻盈地转了个圈,“不会再像从前那般虚弱了。”她催促地拽住雪辰的手臂,“再耽搁下去,族人们可要不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