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谷的夜风裹挟着铁锈味,陆澈的玄甲已被血浸透,分不清是敌军还是自己的。
南疆战象的悲鸣在峡谷间回荡,庞然大物的尸体堵塞了谷口,象眼处插着的强弩箭杆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踩着象鼻跃上高处,只见河谷下游,荀家军的伏兵正用浸过桐油的火箭射向战象群。
那些被剧痛激怒的巨兽在狭窄地形里互相冲撞,踩碎了无数敌军步兵。
“将军!左翼缺口!”副将的吼声被战象的嘶吼吞没。
陆澈抽出身侧短刃,割开手臂上渗血的绷带。
三天未饱食的士兵们仍在死战,箭矢耗尽的弩手用腰刀劈向象腿,被甩飞的躯体撞在岩壁上迸出血花。
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异响,转身时正见一头断了前腿的战象狂怒地冲来,象牙上还挂着半截士兵的衣袖。
“散开!”陆澈掷出短刃,精准刺入象眼,同时翻身滚向岩缝。
战象轰然倒地的震动让崖顶碎石簌簌落下,他借着尘土掩护望向谷外,瞳孔骤然收缩。
敌军的补给队正从侧翼迂回,数十辆粮车在火把照耀下闪着金属光泽。
“中计了!”陆澈猛地拽起身边伤兵,“他们用战象吸引主力,真正目的是抢占后方粮道!”
他撕下衣襟包扎伤兵的断腿,目光扫过河谷里残存的三百士兵,“传我将令:荀家军继续阻击战象,其余人跟我夺粮!”
与此同时,京城将军府的密道内,温南枝正用银簪挑开西域商人的衣领。
那人锁骨处纹着毒蛇图腾,与玉佩上的符号吻合。
“说,你们在军中的内应是谁?”她的银簪抵住对方喉结,另一只手展开密信。
上面用西域密语写着“惊蛰之日,火烧北仓”。
暗卫突然叩响石门:“夫人,念禾姑娘在破庙抓到张侍郎的副手,他招认南疆战象营调动与西域香料商队有关联。”
温南枝眼神一凛,将密信凑到烛火前。
火光照亮信笺背面的隐形墨迹,竟是一幅标注着“青崖谷地下水脉”的地图。
“不好!”她猛地起身,银簪划破指尖滴血在地图上,“这是调虎离山之计!西域人用战象牵制将军,真正想炸的是青崖谷的水源!”
密道顶部突然传来爆炸声,碎石砸落时,温南枝将地图塞进暗卫怀中:“立刻去驿站,用信鸽传讯给将军!记住,只能让陆澈一人看!”
城郊破庙外,念禾正用枪尖挑起张侍郎的官印。
禁军士兵从粮车里搜出的不仅是西域金币,还有成箱的硫磺硝石。
昭宁蹲在地上查验账本,玉如意轻轻敲击着写满“香料交易”的页脚:“姐姐你看,三月初六这笔交易,数量是‘千担茴香’,但入库记录却在北仓,那里是军用火药库!”
话音未落,破庙的梁柱突然坍塌,数十名黑衣人从屋顶跃下,为首者持着锯齿刀直劈念禾后心。
她旋身格挡,枪尖却在接触的瞬间迸出火花。
对方刀刃淬了磷粉!
“后退!他们要焚庙灭口!”
念禾拽着昭宁滚向庙门,回头时只见黑衣人将硫磺撒满粮车,火光映着他们腰间的毒蛇图腾。
“抓住那个戴面具的!”念禾认出为首者袖口的金线绣纹,那是西域密宗的标志。
她掷出长枪钉住对方脚踝,却见那人狞笑一声,扯断腰带甩出烟雾弹。
混乱中,她摸到地上的账本,借着爆炸的闪光看清最后一页的暗记:“巳时三刻,水脉入口……”
此刻的青崖谷,陆澈正率百人突击队冲向敌军粮队。
他挥刀砍断粮车缰绳时,突然听见上游传来轰鸣——不是战象的嘶吼,而是水流奔涌的巨响。
“快退!”他猛地推开身边士兵,转身就见谷口的岩壁轰然崩塌,浑浊的洪水裹着碎石冲下,瞬间淹没了正在搬运硫磺的敌军。
“将军!水脉被炸了!”伤兵指着上游漂来的木桶。
那是西域人用来堵塞地下水道的桐油桶。
陆澈望着被洪水截断的粮道,突然想起临行前温南枝塞给他的蜡丸,里面只有八个字:“防敌水攻,守谷东壁。”
他立刻拽过军旗撕成布条:“所有人用布塞住口鼻,跟我爬东崖!”
洪水在谷底咆哮时,陆澈的突击队正沿着湿滑的岩壁攀爬。
他听见身后传来信鸽的哨音,伸手接住绑在鸽腿上的地图。
温南枝的血指纹还印在“水脉入口”处,旁边用朱砂写着:“西域人借水毁粮,真正杀招在落日坡!”
京城皇宫的御书房内,皇帝将密报拍在龙案上。
荀安呈上的验尸报告显示,西市糖画老头的牙齿填充物含有西域奇毒,与南疆战象营喂的麻药成分相同。
“好个连环计!”皇帝拔出墙上的龙渊剑,“传旨:命京畿营封锁所有城门,凡西域商队一律扣押;昭宁即刻接管尚食局,彻查宫中饮食!”
昭宁捧着圣旨退出宫殿时,在月华下看见念禾策马而来。
两人在宫墙下碰头,同时展开怀中的证物。
念禾的账本上,西域商人的密会地点正是落日坡的牧羊寨;昭宁从尚食局搜到的香料袋里,除了茴香还有晒干的曼陀罗花,那是制作蒙汗药的主材。
“落日坡连接着青崖谷的后山。”念禾握紧缰绳,“他们炸水脉是假,想从后山偷袭我军指挥部是真!”
此时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
子时三刻。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翻身上马:“去驿站!给父亲传讯!”
边疆的落日坡上,陆澈正带领士兵用藤蔓编织软梯。
洪水退去的谷底弥漫着瘴气,他知道西域人定会趁夜从后山进攻。
突然,坡顶传来异响,他抽剑抬头,只见月光下飘来无数个油纸灯笼。
每个灯笼里都装着燃烧的硫磺球。
“放箭!”陆澈的吼声被爆炸声淹没。
硫磺球在软梯上炸开,燃烧的桐油溅满岩壁。
他看见坡顶出现密密麻麻的黑影,那些人背着藤甲,手里握着涂了麻药的吹箭。
千钧一发之际,东南方向突然传来号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