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行不常行走于京都,仍是京都高门欲结亲的贵婿,不少人都和徐家递过话,奈何徐天行少年成名,功绩赫赫,整个徐氏都仰仗着他,无人敢逼迫他成婚。
他自身又刚硬强势,族中倚老卖老者压根见不到他的面,至今未婚,不少人传些酸言酸语,说他行军打仗伤了身子,不能人道云云。
张予霜压根不信,此刻张予霜才知晓,商名姝若当真要高嫁,真不需依靠她,徐天行不输陆绎。
徐家也未曾到烈火烹油的地步。
“你为何连徐家也拒绝?”张予霜好奇。
陆家的原因她知道了,徐天行靠军功,不掺和在京城那一滩泥沼里,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朝廷的波谲云诡殃及,徐天行这样的能耐,只要他在一日,朝廷都离不得他。
倭寇猖獗,朝中最难抵御倭寇,倭寇最忌惮的无疑就是徐天行。
无论朝堂怎样风云变幻,都无法离开徐天行。
“徐将军,是家中独子。”商名姝不隐瞒张予霜。
徐天行父母早亡,他肩负着延绵子嗣的责任,嫁给他不止是嫁给他这个人,而是要同时肩负起徐家的血脉延续和兴旺。
“嗯?”张予霜怎么也未曾想竟是这样的缘由,她有些纳闷,“难道你嫁与旁人,就无需生子?”
“徐将军对我有情,我对徐将军有敬仰之心。”商名姝轻声一叹,“徐将军对我有情,自是盼与我两情相悦,我若与徐将军成婚,就得交付真心。可生男生女,又岂是我心想便能事成?”
徐天行倘若对她无情,她图徐天行让她打破门第,成为权贵。徐天行图她貌美,图她有理家之能,他们就能糊弄着把日子过下去,她若能为徐天行生下儿子,便是锦上添花,若无缘诞下子嗣,她可大大方方为徐天行纳妾。
她有的是手段将内宅的人治得服服帖帖,也能如同母亲和姨母一样,将庶出的子女当做自家晚辈好生教导。
徐天行图的是心,就不一样。
她不用真心换真心,对徐天行这份情意不尊重,假使徐天行不是她敬仰之人,徐天行求上门,这门姻缘她也能利用徐天行的真心,谋求最大的利益。
偏偏徐天行时她发自内心真正尊重的人。
徐天行与程勉不一样,程勉上面有两个兄长,程勉对她有心,她与之成婚,若无法生下男孩儿,她有信心让程勉不介怀,也可以心安理得让程勉为她放弃血脉延续。
徐天行这样的男儿,商名姝做不到,徐家不提家财,只是对倭寇的震慑力和威望,都得需要徐天行的子孙来肩负,这不是家事,是国事。
作为一个徽商,倍受倭寇之患的苦痛,她祈盼徐家之魂长存,但徐家断代,她至多惋惜,可徐家断代在她手上,她会觉得自己是罪人。
可她与徐天行两情相悦,让她为徐天行纳妾,她只怕做不到……
“名姝,你为何要想得如此长远?”张予霜听着,有些心疼。
她没觉得商名姝顾虑太多,女儿家的姻缘这一生或许就一次,尤其是商名姝这样要高嫁,一旦选错,后果不可设想,商名姝谨慎些才对。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商名姝轻轻一笑,“我知晓我这般不好,易忧思过甚,易错过诸多良机,可我宁可错过,也不愿过错。”
她不愿抱着侥幸心理,去赌一切都会向好的方向,譬如她与徐天行成婚,她三年抱俩,个个都是男婴……
她想到了她母亲的手札,母亲是欢天喜地嫁给父亲,父亲亦是家中独子,他们成婚十年,母亲都未曾有孕,不得不为父亲张罗纳妾,后来有了她,可那时两个小娘都先她一步怀孕,商文姝的母亲更是即将临盆。
母亲因对父亲有情,又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后继无人,后来即便是怀上她,也郁郁寡欢,生下她更是伤了身子,再无法有孕,没两年因郁结于心撒手人寰……
她不愿步上母亲的后尘,母亲定也不愿看到她步上后尘。
错过,只是失去,会遗憾。
过错,是无法回头,会绝望。
“难怪,你会给程三一个机会……”张予霜此刻才明白,程勉为何会成为被商名姝青睐的幸运之子,他太过符合商名姝的需求。
也只是符合商名姝的需求,对程勉,商名姝只怕有过感动,终究还是没有动情,深入了解商名姝后,张予霜清楚地知道,似商名姝这样清醒理智的女娘子,她很难在婚前对一个男子交付真心。
“你家中发生如此大事,你为何不曾想过提前知会我一声?”两人说着往前,一墙之隔,听到陈澈有些恼怒地质问。
“这是我商家之事,我为何要与你说?”商梓姝看着面前气得白皙俊脸涨红的陈澈,极是费解,“且事发之前,谁也不知是否会发生?更不知竟会这般惊心动魄,发生之后,我若贸然与你联系,泄露家中计划,岂不是功亏一篑?更何况……”
更何况,告诉你,你能做什么?
这句嘴毒的话,商梓姝到底是咽下去。
三妹说她有时就是嘴上不饶人,明明没有伤人之心,偏生话过于戳人。
她得改一改。
“更何况什么?”陈澈不需要她收敛,也能猜到她未尽之言,“更何况说与我,我也不堪重用是与不是?”
商梓姝蹙眉:“你实在不可理喻,胡搅蛮缠!”
“我不可理喻?我胡搅蛮缠?”陈澈气得嘴唇发抖。
她忽然断掉与他的信件往来,整个商氏的人都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他忧心如焚,他和母亲正是与陈津父子争斗最关键时期,他不顾危险,千里奔波而来,害怕自己不知情时,她受伤,陈家的事情尚未解决。陈津父子尚有残余势力在外,他一心朝着她飞奔而来。
知晓她受伤,听说商氏变故,寒天腊月,他吓出一身虚汗,好不容易见到人,他心里的忧虑与恐惧化作后怕与伤心。
商梓姝不信他的为人,亦不信他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