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澈,你能闻讯披星戴月上门关心我,我心下欢喜。”商梓姝冷冷看着陈澈,“可我要你知晓,我尚未与你成婚,做不到与你无话不说,毫无保留。别说成婚前,便是成婚后,我也未必对你不会有所隐瞒……你若盼着你将来的妻子,在你面前毫无保留,我现在就告诉你,那绝不会是我!”
姊妹之间,商梓姝与商名姝更亲密,玩耍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两人性子里有些东西更相近。
商梓姝有对男女之情的期许,也有女娘子家的憧憬,甚至是为婚姻一赌的勇气,这是商名姝不具备的,或者说商名姝于这些更浅薄。
但她同样有商名姝一样的刚烈和自我。
陈澈怔愣地看着商梓姝,似乎商梓姝说的话对他冲击太大,他有些回不过神,他以为商梓姝日后会是他最信任,最亲密的人,他是将商梓姝当做日后能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人,一时间不能接受商梓姝斩钉截铁告诉他,哪怕婚后,也会对他有所隐瞒。
陈澈的失魂落魄,让商梓姝心头有些不忍,张了张嘴,软话还是说不出口,这样的事实,她非得与他说清楚,否则他们婚后,势必会因此产生更深的隔阂。
这与他设想与预期不一样,陈澈忍不住后退一步,脚下未站稳,险些栽倒,他一把扶住旁边的栏杆,才稳住身形。
“陈澈……”
商梓姝吓得上前扶住陈澈胳膊。
陈澈轻轻挣开她:“你容我想想……”
说着,陈澈转身,步履踉跄离开。
商梓姝追了两步,终是停下,看着陈澈远去。
“你们姐妹……”商名姝带着张予霜绕路,从另一边离开,张予霜忍不住轻轻一叹,“绝情的人儿。”
“我全当你这是赞美。”商名姝笑着接。
“如何不算赞美?”张予霜深吸一口徽州府寒冬的冷风,冰凉的气息裹着寒梅的吩咐顺着鼻息直冲颅内,她霎时觉得脑清目明,“女娘子绝情些,何尝不是自保?”
商名姝握住张予霜的手,时至今日,张予霜为何年关将至回凤阳府,又愿随她到歙县来,商名姝已经查清:“我们,何尝不一样?”
张予霜目光落在商名姝纤细白皙的手上,温热的气息顺着她的掌心传递到自己的手背,似寒冬深夜的被褥,被包裹着的温暖令人眷恋。
“你说得没错,我们何尝不一样?”
这或许,便是她欣赏商名姝,乐意与商名姝深交的缘由。
夜里,商进梁满面红光回家,带来一个好消息:“施厚琼招了。”
“招了?”商梓姝有些诧异,“他受什么刺激?舍得松口?”
“他亲自去辨认过一双儿女的尸体,又听闻知府大人在深查施家祖上,池五郎又先他一步招供,他百口莫辩。”商进梁全程跟进,“施家祖上果然有异,何知府要上报朝廷,提议由户部牵头,清查一次户籍……”
徽州府有个施家,其他地方未必没有一个王家,一个赵家……
他们从未想过自幼一道长大,以为知根知底的人,到头来竟是他国奸细!
朝廷怎能容许这等足可祸国之事?
只怕朝廷会因此有大动作,只是不知会如何清查。
这就不是商名姝关心之事,陈澈远道而来,商进梁很高兴,女婿紧张自己的女儿,这份心意弥足珍贵,拉着陈澈陪自己的小酌。
考虑到商梓姝来年要定亲,商进梁骨子里的长幼有序作祟,以免商文姝被人闲话,又见经此一事,商文姝与杜仲郎情妾意,便做主给二人定亲。
商文姝与杜仲都没有异议,年前二人在族中长辈的见证下,定下婚约,婚期定在来年三月,春暖花开之际。
为此,族中不少人有微词,唯恐杜仲入赘,以后顺理成章继承香茗斋。
商进梁视若无睹,全当未曾听到这些闲言碎语。
商文姝与杜仲定亲之后没多久,施厚琼死在牢房里,据闻是服毒自尽,惹得何知府震怒,他严防死守的牢狱,终究还是被人钻了空子,为此好一番整顿,整个徽州府都风声鹤唳。
是新年的到来,冲淡天空厚厚的阴霾。
“施家被抄没,所有茶坊充公,知府大人将施家的茶坊都指定给我们商家。”接到这个好消息的商进梁,第一时间赶回家,寻商名姝商议,“名姝,你如何看?”
官府抄没充公的产业,可指定家业丰厚的商人来接手,也可招商承佃,即发布告示招纳商人承租。或是下发给牙行,由牙行竞价购买。
施家的产业极其庞大,多数是盈利的产业,商家要吃下未必不行。
“爹心中作何想?”商名姝反问。
“爹想听听你的想法。”自从上次商文姝与商梓姝联合逼得商进梁承认商名姝是继承人后,商进梁就有意无意开始栽培商名姝。
商名姝许多经商之能让商进梁喜出望外,他惊觉能够指点商名姝之处,竟然是商名姝阅历尚浅,有些想法需要精进,甚至没有多少他能够找到错漏之处。
“爹,推了吧。”商名姝指尖拨弄着豆子,明日是腊八,她亲自给家里人熬粥,从选材开始亲力亲为。
“为何?”商进梁双手相交,面带笑意,好整以暇看着女儿。
张予霜看看商进梁,又看看商名姝,她很感动于商进梁将她当做自家人,商谈事情,从未避讳她,此刻她也甚是好奇,为何商名姝要将这偌大的好处往外推。
“徽州茶商不少,几家叔伯与我们旗鼓相当,施家胜过我们亦不算多。”商名姝垂着头,捡着豆子,青丝垂下,偶有一丝寒风吹来,青丝飘落在绒毛领子上,与轻羽共舞,衬得她格外温柔,“香茗斋与施家的产业合并,势必形成一家独大。”
“如此不好?须知这些都是何大人给我们商氏的奖励。”商进梁继续问。
这次拔出施家,他们家立了大功,甚至商名姝提及施厚琼本就是东瀛人的思路,让朝廷豁然开朗,暗中拔出不少奸细,为防引发动乱,不能摆在明面上,朝廷对商名姝的奖励也会不知如何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