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从浴房之中出来的云缃叶由着顾彦为她擦拭着长发。
顾彦在一旁低声道:“随我回去长公主府吧?毕竟马上就要到中秋了,你我也算是一家子团圆。”
云缃叶转头看向顾彦道:“哪里就是一家子了。”
“你……不是已经原谅我了吗?”
云缃叶望着顾彦的眼眸道:“嗯,我不生你的气了,只是我也不想再做你的夫人了,做你的夫人太累,我不想被人人都说我配不上你,我不想日后再受人嘲讽什么高攀了你……”
顾彦握住了云缃叶的手道:“这世间哪个女子嫁给我不算高攀?就是那些赵家的郡主表姐表妹,嫁于我,也是高攀了我。”
云缃叶看向顾彦的眼眸,顾彦这话并不是大话,是呐,他娘亲是长公主,他爹爹是陛下最为信赖的左膀右臂。
当今陛下是他的亲舅舅,当今皇后也是他的表姑母,除了太子殿下,又有何人的身份比顾彦更为高贵?
顾彦道:“你不必为了旁人的话就怨恨上我,日后我也绝不会再让旁人欺你辱你,只是有些时候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不能为了一两句话就去惩罚他们,这也显得我们斤斤计较,与那些长舌之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说的不是你,你自然不会斤斤计较。”云缃叶道,“左右如今这样也挺好的,你我不做夫妻也挺好的……”
顾彦道:“不成亲?那你还答应给糯糯生个弟弟妹妹?”
“不行吗?不成亲,生出来的弟弟妹妹跟着我姓云。”云缃叶道,“这有何不妥吗?”
顾彦不敢再相劝云缃叶,怕好不容易得到的留在绣坊内的机会,再因自个儿说错话而失去。
顾彦将云缃叶搂入怀中,轻笑了一声道:“那我就多多努力,为你们云家多多开枝散叶……”
夏日夜里蛙鸣虫鸣一夜未断。
云缃叶醒来时,天色已是大亮,身边早已没有顾彦的身影。
倒是银柳她们还在。
云缃叶望向银柳道:“你们回公主府去吧……”
银柳到底是宫中的女官,小小绣坊也是委屈了她们。
银柳淡笑道:“云姑娘,我们本就是长公主殿下寻来伺候您与小郡主的,您若是不要我们,我们怕是连公主府都回不去了。”
云缃叶听得银柳这般说,倒也没有再赶走她们,“我这绣坊之中睡的地方可不如公主府。”
银柳道:“多谢姑娘心疼我们,我们也睡惯了小屋子,无事的。”
云缃叶这么一听便轻轻一笑。
过几日便是七夕,昨日里顾彦这么上街一趟,今早来五色绣坊定制衣裳千金甚多,也有不少买着成衣七夕女儿节所穿的。
云缃叶见着越来越好的生意,自是高兴,云家的五色绣坊如今在长安城之中也算是越来越有名气了。
改日站稳脚步,生意越来越大,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许是,还能将绣坊开在朱雀街上最好的地段。
忙活了一日,云缃叶回到卧房之中,顾彦正陪着糯糯玩着。
顾彦见着云缃叶入内,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云缃叶道:“你干嘛这般盯着我看。”
顾彦道:“赵睿那个臭小子今日到处宣扬我穿彩衣娱妻,他倒是好,直接跑离了长安。”
云缃叶想起昨日顾彦穿着女装招摇过市,还是忍不住笑着。
顾彦道:“我的脸面算是在长安城之中丢尽了,日后怕是无颜再见人了。”
云缃叶道:“合该你也受受这滋味。”
顾彦拉过云缃叶的手道:“所以你要好好补偿我,今年七夕夜会,不带糯糯,就你我一起去街上玩。”
一旁的小糯糯听到不带自己,睁大着眼眸,“不要!带宝宝的!”
云缃叶抱起小糯糯道:“自然会带着糯糯一起去玩的。”
顾彦在一旁皱眉道:“日后总有机会带着糯糯的,七夕女儿佳节,长安有着不少好玩的,就不带上糯糯了吧?”
云缃叶抱着糯糯道:“有好玩的自然更要带上糯糯了。”
小糯糯扑入了云缃叶怀中,“娘亲好,爹爹不好。”
云缃叶噗嗤笑了笑。
七月七,于宫中也是热闹的日子,乞巧女儿节,皇后娘娘命人在尚宫局之中准备些乞巧比赛,也会命人在宫外布置些乞巧活动,算是与民同乐。
东宫之中的叶婉禾在书房之中,陪着赵珵看着公文。
赵珵倒是甚是满意边上的叶婉禾,她自从当上太子妃之后,像是比往日里更为体贴,也更愿意黏着自己。
叶婉禾的眼神却是全在公文之上。
“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的手瞧着?”
叶婉禾听着赵珵之言道:“今日乃是乞巧节,想起了往年乞巧节时宫中宫女都会穿针引线祈求织女娘娘赐自个儿心灵手巧。
又想起了小时候在永兴城时,与云妹妹还有好友沈倾一起在云妹妹家中的绣坊内乞巧。
来了长安城这么多时日,还是从未见过皇宫外的乞巧节。”
赵珵道:“等会入夜后,孤便就带你出去看看热闹,毕竟等到了中秋日,你怕是不能出去了,先看看七夕的热闹也好。”
叶婉禾摸着自个儿的小腹道:“我怀有身孕,贸然离开东宫出去,妾身怕母后……”
赵珵道:“天黑后走暗道出去,母后不会知晓的。”
叶婉禾道:“暗道?东宫还有暗道。”
赵珵低声在叶婉禾耳畔处道:“此秘密,素来只有陛下知晓,父皇只有我一个孩儿,是以将此事告诉了我,我今日告知于你,你不得与任何人说,可明白?”
叶婉禾依偎在赵珵怀中道:“妾身与殿下乃是夫妻,自然不会告知旁人。”
天色渐暗。
赵珵便带着叶婉禾去了寝殿,进了寝殿,移开了书架,里面就是一道暗门。
赵珵敲了三长两短的几声,里边便有恭恭敬敬的地卫前来开门。
地卫见着了叶婉禾愣了愣,就对着叶婉禾边上的赵珵跪地行礼。
叶婉禾见着跟前出现的地卫眉间的红痣,也是一愣,原因无他,她认识跟前的小太监。
她刚入宫时年幼,就住尚宫局最末等院落,那个末等院落的边上的小矮屋里面,就住着几个聋哑小内侍。
那时叶婉禾不知为何宫中会有聋哑小内侍,他们的年纪约摸着也就六七岁左右。
眉间有红痣的小内侍叶婉禾印象极深,因着那时她刚给自个儿打了一个好看的络子,那小内侍一直盯着她的络子所瞧着。
叶婉禾那时便将自己的络子给了小内侍。
后来突然有一日这些聋哑小内侍都不见了。
对于刚进宫的小宫女而言一直是记忆犹新的,是以叶婉禾到今日都未曾忘记那些个突然不见的聋哑小内侍。
叶婉禾低头一看,是在跟前地卫的腰间看到了她所打的络子,这络子的手法特殊,宫中怕是无几个人会打。
便是叶婉禾如今手艺都生疏了。
赵珵对着叶婉禾道:“这是地卫,他们通年都在地道之中,只听命于孤和父皇,是聋哑之人,他叫阿鸿,乃是地卫首领,会辨别口型。”
赵珵又对着地卫道:“这是太子妃,也是你的主子。”
阿鸿对着叶婉禾恭敬地跪下。
叶婉禾朝着阿鸿一笑道:“起来吧。”
阿鸿望着叶婉禾淡淡的笑意,好一会儿才收回了眼睛。
叶婉禾对着赵珵道:“殿下,他们一直都生活在地下岂不是很可怜?”
赵珵道:“若他们不住此中,早就连性命都没了,何况能给陛下办事,有什么可怜不可怜的?”
叶婉禾也觉得自个儿方才这可怜二字挺可笑的,宫中的奴仆哪个不可怜呢?
都是奴仆在地上与地下又有何区别,还不如在地下,起码不必担忧伴君如伴虎,也不用连自个儿的出身都没了……
叶婉禾望着地下的通道,更像是一处地下的宫殿,此处应当是建造宫殿时,开国的太祖皇帝为了躲避逼宫战乱而建造的。
此处富丽堂皇,胜过不少住处。
到了出口,便是叶婉禾先前住过的陶公别苑。
叶婉禾在此住了许久,也不知还有地道。
赵珵给叶婉禾戴上了帷帽,找了陶公别苑内的侍卫才一起上了街。
叶婉禾上了朱雀街,望着今日大街上灯火通明,姑娘家们都穿着最时兴的新衣裳在大街上逛着,今日摊贩上所卖的都是女儿家喜欢的玩意儿。
长安城的七夕节要比永兴城的七夕佳节热闹得多。
赵珵带着叶婉禾上了一处游船,毕竟叶婉禾怀着身孕,不宜在人多的地方。
叶婉禾在游船上,见着不少女子雕着瓜灯往河中放着,她也来了兴致。
赵珵命船夫将游船靠岸,去买个瓜来。
游船靠岸,能见两旁游人如织。
叶婉禾与赵珵低头私语时,感知到桥上有一人紧盯着自己,她抬眸望去,便见是苏湛,他边上的徐梦琪笑得明媚得很。
苏湛触及叶婉禾目光后,也转头朝着徐梦琪一笑后,再度看向了叶婉禾浅浅弯腰算是行礼。
桥上的徐梦琪也见到了船上的二人道:“殿下对太子妃真好,太子妃怀有身孕还带着她来宫外过七夕佳节。”
苏湛点头道:“嗯。”
船上,赵珵顺着叶婉禾的目光看去,皱眉伸手捏住了叶婉禾的下巴,迫使着叶婉禾看着自个儿,“他如今已经是徐家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