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夏日已到了尾声,秋日悄然来临,天气也终不似先前那般炎热了。
长安城之中,一片百姓和乐风调雨顺,云缃叶在绣坊里的日子倒也是平淡而又自在,终于不再觉得长安城克自个儿。
糯糯眼见着又大了点,上半年的春装如今傍晚再给糯糯穿上,都有些捉襟见肘了,得给糯糯重新添置几身衣裳了。
顾彦进了绣坊之中,见着云缃叶绣着糯糯的衣裳道:“你平日忙着绣坊的生意就够累了的,为何还要给糯糯亲手做衣裳。”
云缃叶道:“虽说绣坊之中的绣娘技艺都是不错的,只是,毕竟是给糯糯所穿的,我得多用些心才是。”
云缃叶道:“还有我也做了几身给姐姐孩子的,我知晓姐姐孩子必定不缺衣裳穿,尚宫局之中绣娘必定比我尽心得多,不过也权当是我的一番心意了,时间可真快,眼见着姐姐的孩子都要出生了,妹妹的孩子也快了……”
云缃叶叹了一口气道:“我不在她身边,不知她生孩子会不会害怕……唉。”
云缃叶这会儿可是担忧自个儿的妹妹。
书信往来甚是缓慢,即便是飞鸽传书,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收得到的。
还有云缃叶自个儿对霜白就是报喜不报忧的,她也怕妹妹也是报喜不报忧。
顾彦道:“妹妹定会平平安安的,何况妹夫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他曾经不是发过誓吗?如若敢对妹妹不好,他便天打雷劈,何况如今妹夫也知晓我的身份,定不会薄待了妹妹的。”
云缃叶心想着自个儿的确应该是往好的一面想着。
盼着妹妹好才是。
顾彦将云缃叶搂入了怀中,手轻轻放在云缃叶的小腹上道:“糯糯可是盼着要有一个妹妹,不知今年年底,能不能让她如愿。”
云缃叶看向顾彦道:“你头一个孩子与我姓云,第二个孩子也姓云,你爹爹与你祖母能没意见?”
顾彦道:“我爹可懒得管我,他的眼中除了我娘就是国事,我祖母肯定是想要有一个姓顾的曾孙,但你我又还年轻,日后再生个五个六个也是不难的,我爹娘年纪一大把了,不也还生了静茹吗?”
一个比自个儿小十八岁的妹妹,只比他女儿大了一岁而已。
云缃叶道:“谁要给你生五个六个了?那多费身体,你将我当什么了,你家庄子里养的母猪吗?”
顾彦笑笑,“是我说的不对,那就完成糯糯的心愿,再给她生一个妹妹就不生了。”
云缃叶不禁也是轻笑了一声,“那你顾家世袭罔替的王位呢?你不会想着要找别的女子去生一个吧?”
顾彦道:“日后让糯糯招赘继承顾家王位便是,这有何难?”
云缃叶讶异地看向顾彦,“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顾彦道:“嗯,当真这么想的,难不成女儿不是我顾家的血脉了吗?偏就儿子才能是?”
云缃叶靠在了顾彦的怀中,她家中只有两个女儿,实则在方桥镇上是受了不少嘲讽的,小时候跟着爹娘出去时,人人都会夸爹娘有福气有一双这么好看的女儿。
只是,那些人都会多一句,两个女儿日后这绣坊可要便宜外人了。
云缃叶自幼就气恼这些话语,所以如若不是顾彦的姨母与舅舅答应头一个孩儿随云姓的话,即便是为了救命之恩,云缃叶也定是不会嫁给顾彦的。
云缃叶倒是庆幸,顾彦与她爹爹是一样的。
顾彦摸着云缃叶的发丝,“中秋节要不我们中午去舅舅家,夜里回我家团圆可好?”
云缃叶道:“你不是要去宫中参加中秋宫宴吗?”
顾彦道:“你也一起去宫宴。”
云缃叶笑了笑道:“我如今算是什么身份去宫宴?”
顾彦道:“去宫宴哪里需要什么身份,我去向皇后讨要一张请柬就是,如今外边人人笑话我彩衣娱妻,你就装装样子给我个颜面,别让我被人笑话扮做女装都哄不回妻儿。”
云缃叶道:“那好吧。”
只不过她也并非是给顾彦这个颜面,只是想着,替舅舅舅母与姐姐中秋团圆一番。
……
东宫之中。
叶婉禾的肚子日渐大起来,行动也开始渐渐有些不便。
七个月的肚子都甚是明显了,这会儿也需担忧起孩子早产。
腹中皇孙甚是要紧,是以赵珵在外忙着公事之时,叶婉禾都待在寝殿内,也不曾出去。
这日午时,赵珵出宫去军营之中犒劳剿匪赈灾回来的军队,叶婉禾在寝殿之中午休时翻来覆去也是睡不着。
叶婉禾不知为何,便屏退了奴仆,敲响了地宫之门,她依着上回记着的暗号敲响,不多时,里面的阿鸿就给她开了门。
叶婉禾见着阿鸿浅浅一笑道:“上回我给你的芝麻酥糖可还有剩的?”
赵珵虽说外边之物不干净,可是宫中做的芝麻酥糖本就不是小时候的味道,她想要尝尝,摊贩上的芝麻酥糖可是一样的味道。
阿鸿比了一个叶婉禾看不懂的手势,便转身进了地宫之中,很快,他便取出来两块芝麻酥糖,用手指比划着。
叶婉禾见着跟前的聋哑少年,他常年在地下,看起来很白,不似常人一般的白,明眸皓齿,看起来也就是如同她弟弟一般的年纪,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
“阿鸿,我不懂你的手势。”
叶婉禾接过麻酥糖吃着,她眼眶淡淡微红道:“是小时候的味道,是家的味道。”
阿鸿见着叶婉禾眼中带泪,便扮做鬼脸哄着叶婉禾开心。
叶婉禾走到了外边想要吃着茶水,阿鸿便利索上前给叶婉禾递了一杯茶。
叶婉禾接过茶水朝着阿鸿轻轻一笑道:“我有一个与你年纪差不多大的弟弟,小时候我哭得时候,他也会逗我开心,他叫叶栗,这么多年,我只有匆匆见了他一面而已……”
阿鸿比着手势,这一次叶婉禾倒是看懂了,“你是想要认我做姐姐吗?”
阿鸿朝着叶婉禾一笑,点着头。
叶婉禾笑了笑道:“有你做我的弟弟也好。”
阿鸿朝着叶婉禾比着手势,似乎想要叶婉禾多笑笑,叶婉禾道:“嗯,我会多笑笑的,起码为了我的孩子。”
叶婉禾看向跟前单纯的少年,“你还记得你的络子吗?”
阿鸿举起来络子,很艰难地发出了两个声音,“姐,姐姐。”
叶婉禾吃惊道:“你会说话?”
阿鸿摇摇头,又艰难地说着两个字:“姐姐。”
叶婉禾见着阿鸿应当是只会说姐姐二字,她道:“阿鸿,你想不想要从这个地宫之中出来?到地上来生活?”
阿鸿比着恭敬的手势。
叶婉禾猜到了阿鸿的意思应当是只效忠于陛下与殿下。
叶婉禾轻笑了一声,这个少年将自个儿认作他的阿姐,自己怎么可以去利用他呢?
听到外边有动静,叶婉禾便想着让阿鸿赶紧退回去,只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殿门已经打开。
见着是顾静玉一个人前来,叶婉禾才是松了一口气。
“静玉,你怎么一个人进来了?”
顾静玉道:“我瞧着外边没有值守,我就进来给您把脉了,可是打扰您了吗?”
“没有。”叶婉禾淡淡轻笑。
顾静玉看向了叶婉禾身后眉间有点红痣的少年内侍,打趣一笑:“这内侍是新到东宫的吗?好生俊俏呢。”
叶婉禾点头道:“是,刚来东宫之中的。”
顾静玉前来给叶婉禾把脉道:“嫂嫂,你肚子里的孩子甚是康健,只不过你好像有些什么让你恐惧的心事?你是怕生孩子吗?没事的,有我在,我保你平安生产。”
叶婉禾问着顾静玉道:“静玉,你这里有没有能治好人哑疾的药物?”
顾静玉道:“我有能让人变哑的毒药,治哑疾的药还真没有,您要治的哑疾之人是一开始就哑还是后来哑的,还是因聋致哑……”
叶婉禾道:“有能让人变哑的毒药?可以给我吗?”
顾静玉不解道:“殿下嫂嫂,你要这种药物做什么?”
叶婉禾笑笑道:“宫中难免有些秘辛,我也不忍让这些宫人为了保守秘密而丧命,倘若能有变哑的药物就最好了,倒也能保人性命,你能给我一些吗?”
顾静玉道:“可以的呀,我明日就给你将哑药拿进宫中来……”
叶婉禾道:“此事必定不光彩,你切记不要与任何人说起。”
顾静玉倒是对叶婉禾毫不设防地点了点头。
叶婉禾又看向身后的阿鸿,“他便就是我说想要治哑疾之人,他好似是能说姐姐二字的。”
顾静玉道:“你过来,我替你把把脉。”
阿鸿见到顾静玉低头微红着脸,少年的眼眸之中竟是羞赧,才缓缓将手递给了顾静玉。
顾静玉道:“你能听到我的话?所以你不聋只是哑吗?”
阿鸿摇着头。
叶婉禾在一旁解释道:“他是会看口型而已,实则乃是耳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