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听完,看着吴嬷嬷,将她自己的手放到小腹上,轻轻地隔着滑轨柔软的衣料摸了摸。
“如此,便听嬷嬷的。”
江氏佛口蛇心,若她真的有心针对自己与腹中的孩子,就吴氏现在每一日的忙碌程度,做不到事事细心地呵护胎儿。
且吴嬷嬷此计的确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吴氏想要的,不过就是让江氏在老太太那儿失宠,她一开始想得太狭隘,想一招制敌:
她想将纵火一事按到江氏头上,但这件事难度太大,先不说没有人证物证,再说有了这些证据,怎么证明江氏与这些证据有关?江氏可不蠢,她定是都将自己摘出去了。
但吴嬷嬷却是另辟蹊径,她让吴氏将这事抛出去,让江氏去办,江氏一定得找个替罪羊,这替罪羊是江氏的人,看江氏怎么把纵火一事圆回来,若圆得美满,吴氏没有损失,她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养胎;若江氏这事儿办得不漂亮,老太太心中对江氏的份量自然会重新思忖。
吴氏豁然开朗,脸上露出笑来。
“好嬷嬷,母亲把你选为陪嫁,真是顶顶有智慧,没了你,我还不知过得什么日子呢!”
吴氏是吴嬷嬷奶大的,怎么可能对吴氏不忠心,她早已将吴氏看成了自己的孩子。
吴氏有心将这数儿扔出去,一看雨小了些,马不停蹄地出门去老太太那儿了。
江氏拿她怀孕一事威胁她,吴氏转头就自己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老太君一开始对吴氏的决定尚存不满。
祠堂着火,定是人为,谁这么大胆子敢烧祠堂?
但吴氏话锋一转,面露羞涩,说自己怀孕一事,让老太君的注意力转了走。
老太君面露惊讶,而后转为欣喜的笑,她笑起来,眼尾的皱纹遍布,耷拉下来的眼皮似乎都有了活力,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几载。
“好,好,好!”老太君连说三个好字,声音中的笑意压抑不住。
她开心的模样让吴氏心中松了口气,这下再提及纵火调查一事,老太君一下子就松口了,再也没有方才阴沉的表情模样。
吴氏与老太君身边的两位贴身婢女一道儿出来,一位领着吴氏身边的人去老太君私库领东西,一位则去三房传话。
吴氏解决了心头一大事,周身都觉得舒爽,这雨声打在油纸伞上,噼里啪啦,这会儿一点儿不觉得吵闹,反而让人觉得热闹,生不起气来。
江氏本还洋洋得意,她猜到吴氏方才大张旗鼓来兴央居搜查,还有与自己说的话,定是李晚教唆的,可真的什么都没有找出来,江氏又忍不住高兴。
她就是要吴氏一无所获,垂头丧气,然后被老太太嫌恶厌弃,从而衬托她的聪明与温婉。
雨下得小了些,兴央居迎来了第二位客人。
是老太太身边的一等婢女。
“老太太知晓三夫人蕙质兰心,聪明过人,特别嘱咐让三夫人来着手调查祠堂着火一事。”
轰隆。
外头没有传来打雷声,可江氏的耳边却犹如惊雷炸开,让她的那裤子一懵。
本想隔岸观火,没想到一语成谶,真贼喊捉贼了。
江氏还想拒绝,却被伶牙俐齿的婢女给挡了回来。
婢女顺利又轻松地完成了老太君交代的事,江氏却在兴央居暗地里大发雷霆。
李晚还在葳蕤居没有走,吴氏去长燕堂还有老太君身边人去兴央居的消息传到姑侄两耳朵里的时候,二人正在用午膳。
葳蕤居今日午膳用得早,李毓灵醒来后就用了小半碗清粥,后来又让女医来看了看,喝了药,又躺了一会儿,再醒来时发现李晚还没走。
“姑母?”李毓灵有些疑惑,她唤了李晚一声。
李晚回过头,将目光从李毓灵编了一半的络子上放到李毓灵身上,看着她睡眼惺忪的面容还有那有些乱糟糟的头发,说道:“醒了?你这一睡,现在可感觉好些?”
李毓灵声音依旧沙哑,她说道:“好一些。”
客套话,其实并没有。
李毓灵有些懒怠在外人面前假装,本以为一觉睡醒可以不用再理会这些,独自一人待一会儿,没想到醒来还得面对。
她心中有些不爽快,但没有发作,也没有显于脸上。
李晚观察了一下李毓灵,心觉这起床气真跟她母亲一模一样,不,应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想到孔南椿,李晚并不像吴氏那么排斥,她甚至很乐意想到她,每次一想到孔南椿,仿佛时间还在十七年前,她还没有嫁人,也还没有老。
李晚就在葳蕤居坐下用膳了。
大房的饭菜应和李毓灵的口味,今日又照顾到她的身体,样式都比较清淡,李晚不是一个重口腹之欲的,吃着饭也没说什么。
等那些消息传过来,李晚放下筷子,嘴角勾出一个浅淡的弧度:“如今吴氏退出,江氏被推到了明面上,我是静坐观鸟斗,还是一如计划安排?”
“全凭姑母心意。”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最大的受益者都会是李晚。
第一种,李晚静观其变,见机行事,时间长,老太君的耐心也就更少,对江氏自然不满,心中对江氏的看重少了,对别的也就多了。
若是第二种,李晚将手中的证据呈到老太君跟前去,替罪羊就是那厨房管事,江氏是绝不会引火上身的,所有有嫌疑的人中,只有厨房管事位置最高,处罚了后能最大程度上平息老太君的怒火。
但李晚的目的并不是真的纯粹地让老太君息怒,而是她要从吴氏或者是江氏身上分权。
吴氏以怀孕为借口丢开了调查祠堂着火一事,她自以为轻松,是捡了便宜,实际上在老太君心里,也已经做好了用这个借口将她手中的权力拿出来。
而江氏现在张冠李戴,本应该是吴氏操持的事情落到了她头上,做得好,捡不着便宜,做得不好,还得损失老太君心中的份量,份量一轻,手中的权力就轻。
这二人双双失利,放眼整个太傅府,老太君能放权的,只有大房与李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