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黑,屋子里弥漫着沉闷暧昧的味道。
床上的被子敷衍的搭在两个身上,麦色跟雪色的对比以及两人体积的对比夸张到充满让人面红耳赤的荷尔蒙。
这幅画面宛如油画。
不过是动态的。
琼花神思迷蒙的时候,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声音,是两个孩子回来了,正在高兴的跟君安说今天跟爷爷奶奶玩儿了什么,还在问怎么不见妈妈。
突如其来的羞耻感,让她的手从勾着陶京的脖子,变成了用手撑着他的锁骨跟胸肌,试图把两个人拉开距离。
“不行…我得回去了。”
陶京餍足之后就从之前的狼吐虎咽变成了细嚼慢咽,潮红汗湿的脸上全都是沉醉,他皱了皱眉,偏头用脸颊摩挲她的肩膀,吐出的气息灼热,“回去干什么,这段时间还不够你累的?”
说话的时候还不停。
琼花像是被戳了一下之后就想蜷缩起来的害羞草,脊背都弓回来了,但这样却恰好更贴合陶京的怀抱了。
“…你别……”
琼花像是被心仪的蜘蛛抓住的猎物,死死粘在蛛网上,努力挣扎也逃不脱,更不想逃脱。
一直等到月上中天,紧闭的木门才打开。
陶京端着盆子出去。
他有钱,来这里之后第一天就买了两个热水壶,屋子里有热水,但是太烫了,得用冷水和一下才行。
端着冷水跟毛巾进去,用脚把门踢上,他点燃蜡烛,转头看到床上的一幕,就迈不动腿了。
这个房间绝对是没有他在家里的房间大的,一切也都很简陋。
地面都是凹凸不平,用土砸出来的地面,而不是铺着地板的地。
床只能睡一个人。
她躺在他的床上,疲倦的歪着头,浓密的黑色长发有几缕贴在她莹白的身上,更多的是像花一样铺散在被子上,蜡烛的光落在她身上,她美的圣洁又淫靡。
很难想象,这两个天差地别的词能够出现在一起。
陶京控制住没让自己再扑上去,他倒了一些热水,用手感知着,觉得差不多了,就拧了下毛巾,用潮湿的毛巾给她擦拭身体。
他借着烛火的光,看清楚了她整个人。
一寸一寸,都是他擦干净的。
擦到那里的时候,他呼吸紧了一下,随即就是呼吸狂跳。
洗干净毛巾,继续擦身体。
把她擦的干爽之后,他给她套上衣服。
他给她轻柔的梳发,生怕弄疼她,看她疲惫的闭着眼睛,任由他打扮的样子。
陶京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家里的妹妹会喜欢打扮家里保姆给做的木头娃娃了。
真的是爱不释手。
给她扎完头发,他捧着她的脸,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琼花这个时候也睁开眼睛了,她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明天见。”
“…明天见。”
陶京狂跳的心里全是不舍,他扶着琼花站起来,在她走到门口,还没有打开门的时候,忍不住从后面紧紧抱住她,把她嵌进自己怀里,“…好想你。”
琼花抬手握住他的手,偏头亲了亲他低下来的脸。
陶京耳朵通红,“怎么办,还没分开我就想你了。”
琼花笑了笑,声音还有些哑,“我也是。”
“那要不然别回去了?反正他们有亲爹。”
“不行。”
琼花转过身,两手捧着他的脸往下,自己仰着头,两个人接了一个湿答答的吻。
结束的时候都有不同程度的喘息,她看着站在门内的男人,“我会想你的,明天见。”
她打开门走出去,陶京抬手,在空中僵硬了片刻,选择抓住门板。
这会儿几乎没几户人家亮着灯,为了不浪费,这里的人都是早早就入睡的。
隔壁屋子也熄了蜡烛,看上黑黝黝一片。
陶京没有关门,他靠在门上看着琼花绕到大门那里走进去。
他有些担心姓君的对她动手。
他没被这人虚伪的样子骗过去。
真正有自制力,有底线的人,哪怕再愤怒,也不会对一个女性说出那种侮辱性的话。
更何况还是在他自身屁股都没擦干净的情况下,他跳出来指责人就显得很可笑了。
琼花在他傻的那段时间甚至决定掏空积蓄带人去隔壁省的医院看病——这个年代,有多少人能做到这个地步?
农村的人,病了就勉强治,治不好就只能等死了。
她仁至义尽的情况下,他还有脸说出那种话,而且在恢复清醒之后,依旧放任琼花自己去地里晒的皮都快掉了一层。这种人,家暴别人也一点儿不会让人觉得意外。
他安静的等着,只要有点儿不正常的动静跟骂声他都会立刻翻墙过去把人踹翻。
屋子里很黑,只有外面月亮从窗户里落进来的一点儿月辉。
琼花走到炕边,正要爬上去睡,躺在木板床上的君安忽然坐起来。
他走到炕边儿把两个孩子抱起来,“你身上的味道太冲了,对孩子不好,他们跟我睡。”
这是另类的在嫌她脏?
琼花看着他把两个孩子放在木板床上,想了想,也就随他了。
毕竟不是她亲生的孩子。
君安的话没有对她产生任何不好的影响,她只是有些失望,以前君安抿唇羞涩的样子还可以,可惜现在…那种样子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就算再出现,她也欣赏不来了。
时间果然会摧毁很多东西。
他最初的时候,虽然冷淡,但还是很有礼貌的。
现在礼貌都没了。
琼花很累,想了不到两秒,就闭着眼睛睡了。
君安这里就有些麻烦了。
因为木板床没有炕宽敞,他得睡在外侧,防止两个小孩儿翻到床下去。
再加上多了两个孩子,他能躺的地方少之又少,只能侧躺着。
躺了没多久,木板床上的承承跟佑佑就迷迷糊糊的要上厕所。
他把两个小孩儿带去上了厕所,抱回来之后俩小孩儿眼睛亮,看到炕上的妈了,就想过去被妈妈抱着睡。
可君安不让。
他把俩小孩儿镇压在木板床上让他们睡觉。
俩小孩儿委屈的抽抽搭搭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君安这才能睡了,他感觉自己眼睛才闭上没多久,就听到了外面的公鸡叫声。
眼皮被俩孩子往开掀,听着他们小声讨论要趁着他在睡觉爬去炕上。
“……”
他睁开眼睛。
“啊!”
俩小孩儿吓了一跳,一模一样的两张脸埋在被子上,撅着屁股假装自己睡着了。
君安:“………”
琼花睡的很香,一觉睡到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
跟君安说明白分手之后有一个好处,就是两人开始分开吃了。
而且君安有在刻意的培养两个孩子更亲近自己,给他们洗漱做饭的活儿他都包圆了。
之前已经说好两个孩子跟着他,琼花支持他把孩子揽过去照顾。
没了孩子,她不用一大早起来洗漱给做早餐,也不用给他们洗脸穿衣服,在不用上工的时候可以一觉睡到中午都没关系。
这种感觉,真的太舒服了。
窗户被敲了两下,琼花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谁?”
“我。”
陶京伸手推开窗户,眼睛打量着她,在看到她平安无事之后松了口气,“快中午了,想吃什么?”
琼花倒在被子上,在阳光里懒洋洋的看着他,眼眸波光流转,美的让人屏息,“你给我做?”
“不然呢?”
陶京两条小臂搭在窗户上,上半身前倾探进来一些,挡住了阳光,“想吃什么?”
“煮些豆腐菜吧。”
琼花对他勾了勾指尖。
陶京就伸长手臂探过来,要握住她的指尖。
琼花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手臂用力,她在炕中央滑到窗户边儿,偏头握着手腕在他脉搏最明显的地方亲了亲,眼睛从始至终都看着他,“辛苦你给我做菜。”
陶京:“……”
他又有些宕机了。
缓了几秒,他点点头,手指摩挲了一下她手腕上的皮肤,就去厨房里了。
没一会儿外面就传来承承跟佑佑有点儿疑惑的问话,“知青叔叔,你在我家厨房干什么啊?”
陶京声音有点僵硬,有在努力让自己变得柔软一些的意思,“…我在给你们妈妈做饭,你们妈妈饿了。”
佑佑的声音响起,带着点儿能够听出来的敌意,“爸爸会给妈妈做,这里是我家,知青叔叔你走吧。”
琼花眉头刚皱起来,就听到陶京说:“你们管不了我。”
有些幼稚。
她微微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再醒来的时候饭已经出现在了炕边儿,陶京把碗放在土靠上,自己坐在炕外沿,见她醒了,对旁边儿扒着炕,红着眼睛不动的俩小孩儿说:“快跟她说,我没欺负你。”
承承撅着嘴不说话。
佑佑委屈的眼泪嗒嗒的哭了,“妈,他赖在我家不走。”
琼花:“……”
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她温声询问:“他打你们了?”
那倒没有。
还试图用饼干和糖果收买他们,跟那个李知青姨姨一个样儿,他们才不会上当呢!
承承:“他给我们吃的,我没要。”
佑佑伤心的眼泪巴巴的,话都有些说不清楚,“妈,我不想换爸爸,我不想让这个人做爸爸。”
已经在君安那里经历过了一次这种过程,他们两个对这方面很敏感。
这个知青叔叔不就是另一个版本的知青姨姨吗?
琼花沉默两秒,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们柔软的小脸,“放心,你们的爸爸永远都是现在的那个。”
要换的是妈妈,不是爸爸。
两个小孩儿听了,就相信了,也不难过了,抹了下眼睛就跑出去了,不知道是去哪儿了。
这边儿,陶京脸上的笑意却没了。
他靠在土靠上,垂下眼睫不说话,只抱着手臂,一个充满防卫戒备的姿势。
琼花看到了,伸手拉住他的衣摆晃了晃,“生气了?”
陶京扯了扯嘴角,“没。”
顿了顿,没忍住说:“只是在为你跟他永远不会离婚这个浪漫的保证震惊而已。”
琼花:“……”
她凑到他耳边,悄悄说两句话。
陶京因为生气耷拉下来的眼睛都睁大睁圆了。
“什么时候的事?”他忍不住问。
“有一段时间了。”琼花说:“这也是为什么这段时间地里的活儿是我在做的原因。”
因为自留地里有她的一部分,却没有他的。
陶京想到刚才的两个孩子,他们长的确实很好看,凤眼圆溜溜的,黑白分明。虽然在他这里很讨厌,但也不可否认在亲近人的眼里他们是很讨人喜欢的。
“你自己一个都不留?”
他压低声音,几不可闻,“…你以后想他们的话……”
“可能偶尔回去看看。”
琼花实话实说:“他们以后也会有更喜欢的妈妈,不会在意我的。”
长大之后有责任心了,两个人一年里也会轮流来看两次。
仅此而已。
这个世界上,并没有谁离开了谁就活不了了。
陶京心里发酵的微妙情绪,被她温柔轻易的抚平了。
他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天知道他刚才在听到她说姓君的永远都是她孩子的父亲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不好的手段。
他偏头看她手撑在土靠上,吃着自己给她做的饭菜的样子,嘴巴润润的,看上去很好亲。
他心里软塌塌的,甚至产生了一个念头,如果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个时候就好了。
陶京跟琼花走近这事儿并没有刻意做遮掩,村子里有人发现了,不过鉴于之前君安跟李知青都湿身抱在一块儿耍流氓了,对于她跟陶京的走近,没人说什么。
同村的村民们默契的为从小看到大的小辈保守秘密的时候,君安挑了个阴天,跟琼花说:“我们去领离婚证。”
他们是正儿八经的打了结婚证明的。
领离婚证明需要村支部开证明感情破裂的证明,这个在前几天琼花就去申请了,昨天村长媳妇儿给琼花拿过来了。
这年头离婚,不管过错方是不是男方,对女人来说都是一个很大的伤害。
村长媳妇儿当时甚至还偷偷劝琼花跟陶知青断了,回头再跟君安服个软认个错,说自己不会管君安跟李知青的事儿了,把这事儿模糊过去。
琼花感谢她的建议,说自己会考虑的,回头就跟君安说让他自己挑时间。
这两天君安一直在陆陆续续的把一部分东西往牛棚搬,现在终于搬的差不多了,他就提了。
两个人去镇上领离婚证的时候陶京本来是想送她的,他有自行车,可以先把人带过去,免得走路腿疼。
被琼花给拒绝了。
今天没排车,他们是一路走过去的,一路都很安静。
到镇上的办事处,环节很简单,看了证明之后,工作员主要是问了一遍琼花,“想好了,确认要离婚?”
这年头见过离婚的,哪个不是因为男的看上外边儿的了,或者嫌弃女人不能生了离的,每次都是女人哭自己没去处,被打的鼻青脸肿也不愿意离婚,说自己离婚了就没活路了,离婚的事儿往往一波三折。
这次的这对年轻夫妻倒是安静的厉害。
不过为了女人好,她还是问了一句。
琼花感觉到她的关心,笑了一下,点点头,“辛苦你了。”
她一笑,里面坐着的工作人员都被惊艳了一下。
又有点儿明白为什么女方这么坦然了,长的这么好看,就算离婚了也不怕找不到下一个。
盖章,一式两份。
他们就脱离了夫妻关系。
琼花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离婚证明,意外的觉得轻松了很多。
她把证明放进外套的内口袋里装好,防止它丢失。
从办事处的院子里走出去,就看到在门口树下坐在自行车上等着的陶京。
他穿着军绿色衬衫,梳整齐的头发被风垂下来几缕,穿着长裤,皮带,薄底皮鞋,胸口要是再戴上一朵红花就跟要结婚的新郎没区别了。
长腿支在地上,听到脚步声他看向院门口,在看到走出来的琼花时,他粲然一笑,抬腿跨上自行车,脚下一蹬,轻松就横着停在她面前。
一双眼里是浓重的愉悦,“上来,我带你回去。”
被他那双眼睛蛊惑,短暂犹豫了一下,琼花侧坐在后座的位置,手扶着坐垫。
然后被陶京拉着,把扶坐垫的手拽到上面,按在自己腰上,看都没看旁边儿的君安一眼,脚下一蹬就走了。
带着温度的风轻抚脸颊,琼花扶着他的腰,可以轻松感知到腰下的爆发力。
骑回家的时候是下午太阳最热的时候,村子里的路上都没人。
他把车骑进院子,转身把刚站稳的琼花打横抱起来,颠了颠,就这么抱着回了自己房间里。
土砖弄的屋子,要凉快一些,但大热的天还是闷。
陶京把她放在桌子上,扶着她的侧脸亲她。
从一开始的缠绵温柔逐渐变得暴露本性,凶狠的仿佛要把她整个人嚼碎了吞咽下去一样。
昏暗的房间里逐渐响起暧昧的水声跟低低的喘息声。
燥热,汗流浃背,贴着脸颊的发丝,一切都在诉说着渴望。
他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她脸埋在他的胸口,手指死死抓住他的手臂,从桌子上垂落下去的两条雪白的腿在不可抑制的轻轻颤抖。
夏季就是这么讨厌。
会热到人出汗,热到汗液黏连皮肤跟桌子。
*
琼花离婚了。
如果说一开始村里人对琼花是怜悯跟护犊子的心态,在君安搬去牛棚住,两个人对外声称离婚,孩子也是去牛棚吃饭之后。
村子里的人心态就有些变了。
这年头,离婚是大事儿。
村子里有个离了婚的女人,听上去不好听,丢人,而且万一别的村子听说了,回头不跟谢家村结亲了怎么办?
所以最好的方法,要么两个人复婚,要么琼花赶紧再找个男人嫁了。
“…张胖子的弟弟今年三十了,家里只有一个孩子,很好养的,他不介意你离过婚,说是愿意跟你一块儿过日子。”
来的媒婆是村子里爱跑动的四十多岁的女人,按照辈分,琼花应该叫对方一声姨婆。
“姨婆,我不想嫁人。”
琼花头疼。
她光记着离婚,却忘了在农村离婚跟去城里离婚是不一样的。
梦里的未来,是“她”跟着君里去城里了,君安提的离婚,鉴于那时候她在城里没地方去,就给了她一座之前被没收的,姜家的财产。
“我知道你是被伤了心了,但女人哪里能不嫁人?”
姨婆喝了口水,“你别嫌弃张胖子的弟弟年纪大,年纪大了会疼人!而且这人在杀猪场干活儿,家里不缺肉吃,要不然能把张胖子一家喂胖?好多人都想嫁过去呢!”
“我没那个想法。”
琼花依旧是这句话,不愿意。
姨婆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惦记陶知青?我跟你说,别惦记了,我从村委都听说了,陶知青家里比李知青家里还厉害!你们私底下热闹热闹没人管,可那种家庭咋可能娶咱们农村家庭的人啊?你总要清醒的啊孩子!”
她说的这些琼花都清楚,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跟陶京结婚。
她不擅长也不喜欢处理那些人际关系。
她只想着拿着钱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姨婆,您别替我操心了。”
中年女人一听,眉头就皱起来了。
她想训斥人,可这小姑娘小小的一点儿流浪过来,然后慢慢长大,日子都苦透了。
好不容易轻松两天,她有事何苦逼人呢?
算了,时间还长,等过一段时间,她就会怀念有丈夫有孩子的日子了。
她没让琼花送,自己就走了。
她说的是真的,周胖子的弟弟虽然长的没有君安跟知青好看,但人高马大一把子的力气,做他媳妇儿没人敢欺负,再加上他是杀猪场里的小队队长,工资比普通正式工要高一些,这条件确实有很多人看得上。
她介绍给琼花,主要是周胖子家那边儿递的消息,让她过来问问,她才过来的。
这下好了,没成,她可以把她外甥女给介绍一下了,她外甥女长的好,而且人老实听话,好得很。
陶京也听到那些消息了,他回来的时候,琼花已经把人送走了。
他抱着她的腰,也不嫌热,黏人的贴着她,“有人来给你说亲?”
琼花拍了拍他环住自己腰的手臂,“热。”
陶京没松开,只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琼花点头,“不过我给拒了,接下来应该暂时不会有人找我了。”
“我们结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