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河的枪口和严密监控下,蒋孝丽被迫以“崔雪”的身份和密码,向太原的特高课发出了密报:“获悉八路军重要物资将于七日后晚子时,经万家集西南十公里处‘野狼峪’秘密运入,护卫兵力约一个排。请速派精锐设伏,务必全歼护卫,截获物资!”
电报发出去的瞬间,蒋孝丽——或者说,那个代号“崔雪”的女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整个人瘫软在发报机前的木椅上。她低着头,散乱的发丝遮住了脸,让人看不清表情,但那双紧紧攥着、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手,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无不透露出她内心极致的沮丧、愤怒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可奈何。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不是输在精心设计的伪装上,也不是输在严刑拷打下,而是输在了一个她完全无法理解、仿佛从天而降的男人手里。他看她的眼神,那种洞穿一切、带着前世今生般刻骨仇恨的冰冷,让她所有的伎俩和依仗都显得如此可笑。她甚至不明白自己是何时、如何暴露的。这种失败,比死亡更让她难以接受。
——她和皮木义没有,但江河有,那是前世的记忆!
山洞里,滴滴答答的电报余音似乎还在回荡,但更沉重的是李正雄政委眉宇间的忧色。他挥挥手,两名警卫队员立刻上前,将失魂落魄的蒋孝丽严密地带离看管起来。然后,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焦灼,在临时指挥所那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油灯昏黄的光线将他焦虑的身影不断拉长、扭曲,投射在粗糙的土墙上。
“江河同志,”李正雄停下脚步,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鬼子如果真上钩,派兵来伏击,以我们目前的火力……别说反包围,就是正面对抗鬼子一个加强中队,也凶多吉少啊!我们拿什么去打这个反击?”他摊开手,语气沉重,“战士们不怕牺牲,但不能做无谓的牺牲!野狼峪那地方,入口宽阔,鬼子一旦发现中计,凭借其火力优势猛冲一点,我们很难挡住。”
一直沉默不语的司令也开口了,他指着简陋地图上万家集和野狼峪的位置,面色凝重:“老李说得对。万家集一带地势相对开阔,野狼峪虽名峡谷,实则入口宽阔,极利于日军展开火力,发挥其装备优势。我们即使提前占据两侧高地,没有足够的自动武器和压制火力,根本挡不住鬼子的集团冲锋。掷弹筒、机枪,我们太缺了!一旦打成胶着,周围榆社、辽县据点的敌人闻讯迅速增援,我们这点家底,反而有被敌人反包围、包了饺子的危险!”
指挥所里,其他几位作战参谋也纷纷点头,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江河身上,这个刚刚以雷霆手段揪出内鬼的男人,此刻成了破局的唯一希望。
江河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仿佛李政委和司令所说的困难早已在他预料之中。他站直身体,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政委,司令,各位同志,你们的顾虑我都明白。火力的问题——我来解决!”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请你们立刻开始部署最可靠的部队,挑选政治上绝对坚定、军事技术过硬的骨干,准备接收装备!记住,此事必须严格保密,仅限于核心指挥层和即将接收装备的部队主官知晓!”
“你来解决?”李正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看着江河那镇定自信的眼神,想到他之前神奇地搞到药品和物资,又想到他那深不可测的“秘密仓库”,心中的疑虑被一股强烈的期待所取代。“好!江河同志,我们相信你!司令,我们立刻分头行动,部署一营和三营,准备打一场硬仗!”
是夜,月黑风高,浓厚的云层遮蔽了星月之光,正是秘密行动的绝佳时机。江河只带上了绝对可靠的小伍和憋着一股劲、非要跟去看看“大场面”的三江好。三人如同鬼魅般离开驻地,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驱车直奔牛角山深处。
当三人再返回太行山根据地时,已是五天之后,一路上江河亲自出面,操着地道的日语和伪造的几可乱真的证件,一路有惊无险地“通关”。
当回到预定的汇合地点,带来的东西让提前接到命令、在野狼峪附近一个极其隐蔽山坳里等候的一营长赵猛和三营长王大山,以及他们身边几位最信任的连长,全都惊得目瞪口呆,倒吸了一口凉气!
山坳深处,原本空荡荡的地面上,此刻堆满了覆盖着深绿色篷布的物件。江河示意小伍和三江好掀开篷布。
刹那间,一片冰冷的金属幽光映入眼帘,几乎要晃花众人的眼睛!
只见地上整齐地摆放着:
十挺泛着幽蓝烤漆光泽的大正十一年式轻机枪,也就是战士们俗称的“歪把子”,每一挺都保养得极好,旁边配套的弹药箱堆成了小山,打开一看,黄澄澄的子弹压满了桥夹!
五挺更加沉重、散发着迫人气势的九二式重机枪,稳固的三脚架支撑着,一条条保弹板如同等待出鞘的利剑,闪闪发光。
二十具八九式掷弹筒,像一排沉默却蓄势待发的铁拳,静静地立在那里,旁边是整箱整箱封装完好的专用榴弹。
除此之外,还有十几箱日军制式的九七式手榴弹(香瓜手雷),以及大量堆叠的、适用于三八式步枪的友坂步枪弹。
这些武器,数量之多,质量之精良,足够装备一个日军精锐中队,甚至绰绰有余!
“我的……老天爷……”一位经历过长征、见过无数大场面的老连长,此刻也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语,声音都带着颤抖,“江河同志……你……你这是……端了鬼子在太原的军火库吗?还是把天皇的御用仓库给搬来了?”
三营长王大山更是直接扑到一挺九二式重机枪前,粗糙的大手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冰凉的枪身,激动得语无伦次:“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啊!有了这玩意儿,我看狗日的小鬼子还敢不敢嚣张!”
“开火的时候,千万不要想着省子弹!一切为了消灭敌人,只要结果是好的,浪费的弹药可以忽略不计!”江河大声喊。
营长、连长们轰然答应:咱们的队伍什么时候这么富裕过!
这次,终于可以敞开干了!
江河没有解释这些武器的来源,现在也不是追问的时候。他快速而清晰地下达命令:“赵营长,王营长!立刻组织绝对可靠的人手,清点分发装备!十挺歪把子,一营六挺,三营四挺!五挺九二式重机枪,一营三挺,三营两挺!掷弹筒一营十二具,三营八具!手榴弹和步枪弹按需分配!”
他强调道:“动作一定要快,务必在天亮前完成分配,并让战士们初步熟悉装备性能!机枪手和掷弹筒手,必须挑选最可靠、技术最好的老兵担任!记住,严格保密!”
“是!”两位营长激动地立正敬礼,声音洪亮,之前的忧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信心和昂扬的斗志。他们立刻招呼带来的骨干,如同呵护珍宝般,开始小心翼翼地搬运、分发这些梦寐以求的武器。
看着战士们忙碌而兴奋的身影,江河的目光却投向了山坳更深处,那片被更严密伪装起来的阴影。他转向小伍和三江:“我们的‘坐骑’,也该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小伍眼睛瞬间亮得吓人,三江好更是搓着手,满脸的兴奋和期待。
他们走到阴影处,掀开厚厚的树枝和篷布——一辆土黄色、略显陈旧但保养良好的日军九四式装甲车赫然出现在眼前!这正是上次江河冒充“竹下少佐”时,强行突破封锁线后,设法隐藏起来的那辆装甲车!
“油料和弹药都补充好了?”江河拍了拍冰冷的装甲板,“这次,咱们就开着它,给小鬼子一个天大的‘惊喜’!”
接下来的几天,根据地的核心区域笼罩在一种外松内紧的紧张备战气氛中。白天,一切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到了夜晚,在野狼峪及其周边区域,一场紧锣密鼓的战前准备正在秘密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