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正这边的情况比起常遇春倒是好一些,但是好的也很有限。
他本就不以武力见长,眼下虽然只是指挥大军守城,但是几个时辰过去了,也觉得甚是疲惫。
“不能松懈啊!一旦松懈,敌军就会攻上来了!醉卧花丛几十年,一身血性仍未减!我可是朱家的子孙,身体里流淌着朱家的血,岂能败在这里?”
朱文正拔出腰间的佩剑,高喊道。
“大明威严,不容他人侵犯!将士们,我们背后就是大明,背后就是亲人!不能放弃啊!”
而其他的几位老将也都是一样的情况,他们的精力根本无法支撑如此焦灼的战局。其实不要说他们,就连城上的士兵们也都已经疲惫不堪,但是蒙古军队的攻势犹如潮水,滔滔不绝。他们好像根本就不在意伤亡,北平城下堆了一层又一层的尸体,而后来者便踏着这些尸体攻城。场外的护城河,俨然已经成了一条血色的冥河。
“不能再这样了!我们一定会被拖垮,等到所有人人困马乏的时候,北平必失!传朕旨意,入夜之后,无论敌军攻势是否减弱,一半人都要去休息!把刚刚征的兵士都派上城去!由先前守城的老兵带领,民夫将滚木礌石继续运往城墙,把工造司存着的所有燃烧瓶都拿出来,用这些东西,换咱士兵的一夜好觉!”
北平城中的妇孺老人也没闲着,他们为为军队制作各种军需,比如箭矢和燃烧瓶,但是哪怕昼夜不休,也远远供不上使用,毕竟敌军实在是太多了。
而蒙古大军这边,也出现了意见分歧。
“马哈木,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我们的伤亡太大了,二十万大军已经伤亡了接近三成!照这样下去,没等北平被攻破,我们就先没人了!”
“那你要怎样?”
“我们的士兵必须休息!”
马哈木冲着阿鲁台怒吼道。
“你的士兵休息,难道大明的士兵就不休息了吗!攻城战本就于我不利,想要巨大的收获,那就要付出巨大的投入!机会不是每次都有的,他只会偶尔出现,只有抓住机会的人,才能成为赢家!现在北平是最容易被攻陷的时候,错过了这个机会,我们的子孙不知道还要在草原上待上几百年!北平的城池坚固,火力充沛,这些都是我们不能比的!我们有什么,除了马就只剩下人了!哪怕是用人命堆,也得攻破北平!而且还得尽快攻破!要不然等他们大军支援过来,这些士兵就都白死了,你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可是……”
马哈木拍了拍阿鲁台的肩膀。
“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们瓦剌部的战损绝不比你部少,但越是如此,我们越不能退缩啊!绝对不能给明军喘息的机会,我们现在流血,都是为了给子孙后代留下更好的环境啊!”
“算了,既然这样,那我也豁出去了!召集士兵,继续攻城,我倒要看看,明军的火器还能支撑多久!”
马哈木也叹息着。
“这注定是一场残酷的战争,只有攻破了北平城,才能挽回损失。但是为了蒙古的子孙,我不后悔!”
……
于是,蒙古大军在夜晚的攻势依旧凶猛。之前休整了几个时辰的士兵,此刻又重新投入战场。而反观大明,许多士兵只能休息两个时辰,这已经是相当难得的了。而且蒙古人趁着夜色,攻上城墙的次数越来越多。他们也开始使用计谋,几个人带着不少草人在城下呐喊,装出一副要攻城的样子,以此来消耗明军的箭矢和燃烧瓶。而在佯攻中又掺杂了真攻,确实让明军心力交瘁。
好不容易熬过夜晚,明军已是疲惫不堪,损失亦是不小。但是到了清晨,能见度上升,他们也能稍稍止住颓势。
常遇春昨夜不肯下去休息,最后还是朱标下了圣旨,并派了几个人生拉硬拽,才把他拽下去休息了四个时辰。等常遇春重新回到城墙上,才发现局面已经是很糟糕了。
北平城坚固宽厚的城墙上,都是敌军炮弹轰击的孔洞,眼下无论是滚木礌石,还是燃烧瓶,都被消耗大半。而敌军仿佛不知疲倦,仍旧架设着攻城器械,一遍又一遍地冲击。
“这样下去不行啊,敌军早晚都要冲上来,这外城城墙怕是要丢!”
常遇春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但是为了稳定军心,他还是嚷道。
“天明了!敌军气数已尽了!不要怕,趁敌军冲上城墙,立足未稳之时,就把他们击落下去!只要坚持到援军来临,就算是赢了!”
可是援军,何时能来呢?
朱标也是一宿没睡,他也在思考着援军的事情。从眼下的情况来看,热河的朱棣应该是指望不上了,蒙古人既然能有二十万大军打北平,那热河那边肯定也早有防范。朱棣大军过了这么久还没到,想必也是陷入苦战了。北平周围的军队早就被他抽调过来了,而且小股部队在这种规模的战争里,完全起不到作用,人家还可以围点打援。眼下可以期待的,只有从南方赶来的大军了。但是他们什么时候能到,北平城还能坚持多久,朱标心里也没底。
城墙上,常遇春等人又陷入苦战。蒙古大军的攻势已经无法阻挡,越来越多的人爬上城墙,常遇春等人只好迎敌。哪怕此时已经八十岁了,常遇春的力气好像仍未减弱,他抡圆了一枪,便将数人击落城下。随后提枪便刺,又将蒙古士兵扎了个窟窿。这一天,蒙古人终于理解了父辈们的恐惧,毕竟他们也遇上了传说中的黑太岁。
但是人力终有穷尽时,哪怕常遇春和手下再英勇,冲上城墙的蒙古人也是越来越多。未能及时清理的尸体堆积在城墙上,更不利于明军的还击。
“开平王,咱们撤吧!皇上有旨意,若不敌,可撤往内城!”
常遇春剧烈地喘息着。
“老子不撤!撤了就完了!”
话音刚落,一名蒙古士兵便从背后偷袭,一刀就砍向常遇春左臂,常遇春急忙躲闪,但还是被砍伤,他的左臂顿时多了一道刀口,鲜血淋漓。常遇春回首便是一枪,直接挑飞了对方。
“老了啊,咱是老了么?”
常遇春看着左臂的伤口苦笑着,想当初,天下间又有几人能伤得了他?可是现在……
“不,咱没老,咱只是有些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