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的光像块碎玻璃,扎得人眼睛生疼。艾时憋着最后一口气往上冲,“哗啦”一声破开水面,刚想喘口气,就听见岸上吵成了一锅粥。
“胜哥!老三他……他上来就说艾时想黑吃黑,还拿刀捅他!”一个帮众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受了惊。
“放屁!那姓艾的敢耍花样?”刘胜的吼声比抽水机的轰鸣还响,“他人呢?让他给我滚上来!”
“没……没看见啊!刚才还在水里呢……”
艾时赶紧往船底一缩,露出半张脸往岸上瞅。只见老三被人从水里拖了上来,潜水服的袖子破了个大口子,胳膊上划了道血口子,正龇牙咧嘴地喊:“胜哥!那小子在下面找到个耳室,藏了好东西不想交,还想杀我灭口!”
刘胜手里的五连发指着水面,脸涨得像猪肝:“艾时!你他妈给我滚出来!不然我炸了这水库,把你活活闷死在下面!”
艾时心里暗骂,这老三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不小。他摸了摸怀里的玉璧和那半块“令”字玉佩,知道现在上去就是自投罗网——刘胜本就疑心重,加上老三煽风点火,不把他扒层皮才怪。
他悄悄往船尾挪了挪,借着铁皮船的阴影往岸边游。抽水机还在“哗哗”排水,岸边的淤泥被搅得稀烂,几个帮众正举着铁锹往水里戳,像是想把他“叉”上来。
“胜哥!要不咱用炸药吧!”一个瘦猴似的帮众喊,“把水下炸个窟窿,不信他不出来!”
“炸你妈!”刘胜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把墓炸塌了,你赔我钱?”
艾时趁机游到离岸边十几米的芦苇丛里,钻进去屏住呼吸。芦苇叶划过潜水服,发出“沙沙”的轻响,刚好盖过他的呼吸声。他透过芦苇缝往岸上看,刘胜正围着老三骂骂咧咧,老三捂着胳膊,眼神往水里瞟,像是在找他的踪迹。
“都他妈给我下水找!”刘胜突然吼道,“拿上长棍,一片一片戳!挖地三尺也得把他给我找出来!”
几个帮众不情不愿地脱了衣服,拿着竹竿往水里走。水刚没过膝盖,就有人喊:“胜哥!水太凉了!底下还滑!”
“凉个屁!”刘胜举着枪往水里放了一枪,子弹在水面溅起水花,“再废话,我把你们都扔下去喂鱼!”
帮众们不敢再吭声,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芦苇丛这边搜。艾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悄悄往深处挪,芦苇秆刮得脸生疼。他知道不能再等了,必须想办法脱身。
他摸到潜水服的口袋,里面还有半块压缩饼干——是昨天特意带的。他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干得剌嗓子,却给了他点力气。气瓶里的氧气还剩小半,足够再撑一阵子,但总待在水里不是办法,天越冷,体温流失得越快。
就在这时,岸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胜哥!不好了!镇上来人了!”一个放哨的帮众从土坡上跑下来,脸都白了,“是派出所的王所长,带着好几个警察,说接到报案,有人在水库非法采砂!”
“采砂?”刘胜愣了一下,随即骂道,“妈的!肯定是那姓艾的搞的鬼!”他看了眼水里的帮众,又看了看土坡方向,眼神焦躁,“都他妈给我上来!快!把抽水机、铁锹都藏起来!”
帮众们像得了大赦,连滚带爬地上岸,手忙脚乱地往皮卡车上搬东西。老三也顾不上胳膊疼,跟着指挥:“胜哥!那艾时咋办?”
“先不管他!”刘胜把枪往怀里一塞,“警察来了,别让他们看见这些东西!快!”
皮卡车载着人和设备,“突突”地往镇外开,扬起一路尘土。王所长带着警察慢悠悠地走过来,穿着警服,手里把玩着个保温杯,看见刘胜,皮笑肉不笑地说:“刘老板,听说你在这儿搞大工程啊?”
“王所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刘胜立刻换上笑脸,递上烟,“哪啥工程啊,就是我哥前两天掉水里了,我来捞人,顺便抽点水,好干活。”
“捞人?”王所长瞟了眼水库,“捞着了吗?我可是接到举报,说有人在这儿偷偷采砂,还动了枪。”他往水里看了看,“这水里没啥东西吧?”
“没有没有!”刘胜赶紧摆手,“就是些淤泥,王所长要是不信,我让弟兄们再抽抽?”
“不必了。”王所长呷了口茶,“既然是捞人,那就赶紧捞,别在这儿瞎折腾。要是让我发现你们搞别的,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是是是!一定一定!”
看着警察和刘胜一行人走远,艾时才从芦苇丛里钻出来,大口喘着气。他知道是王勇动了手——昨天让他扔废铁到饭店后门,就是为了引警察来查“非法采砂”。这小子办事倒是靠谱。
他赶紧往岸边游,爬上岸时,浑身都冻僵了,潜水服里灌满了水,重得像灌了铅。他脱掉潜水服,露出里面的衣服,虽然湿了,但比在水里强。怀里的玉璧和玉佩还在,被体温焐得温热。
岸边空荡荡的,只剩下那艘铁皮船还在水里晃悠。艾时跳上船,发动马达,船“突突”地往昨天藏元青花的山洞方向开。他得先拿回那只罐子,再去找王勇他们汇合。
船开到半路,艾时突然看见水面上漂着个东西,像是件衣服。他放慢速度,用船桨勾过来一看,竟是阿冰的外套——上面还沾着块血迹。
艾时的心猛地一沉。难道阿冰他们没走成?还是路上出了岔子?他把外套攥在手里,布料湿冷,带着股血腥味,刺得他眼睛发疼。
“阿冰……”他咬着牙,把马达开到最大,船像箭一样往前冲。水面被劈开,浪花溅在脸上,冰冷刺骨,却浇不灭他心里的火。
他知道,刘胜绝不会善罢甘休。警察一走,那伙人肯定会回来找他,阿冰和张老二要是没走远,怕是已经落入他们手里了。
铁皮船在岸边靠了岸,艾时跳下来,顾不上喘气,往后山的山洞跑。山路崎岖,他好几次差点滑倒,怀里的玉璧硌得肋骨生疼,却浑然不觉。
到了山洞前,他扒开堆在洞口的石头,钻了进去。洞里漆黑一片,他摸出打火机点亮,只见角落里的麻袋还在,打开一看,元青花双耳罐好好地躺在里面,罐身上的泥还没干。
艾时松了口气,把罐子重新包好,背在身上。刚想出去,突然听见洞口有动静,像是有人在扒石头。他赶紧吹灭打火机,摸出怀里的潜水刀,屏住呼吸。
“时哥?是你吗?”洞口传来王勇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找你半天了!”
艾时心里一松,打开洞口:“你咋来了?阿冰和张老二呢?”
王勇钻进来,脸上全是泥,看见艾时,眼泪差点掉下来:“时哥!阿冰姐他们……他们被刘胜的人抓回去了!”
“啥?”艾时心里咯噔一下,“不是让老三送他们出镇吗?”
“老三根本没送!”王勇急得直跺脚,“我在路口等着,没看见他们过来,就偷偷回饭店看了看,听见刘胜的人说,阿冰姐跟他们打起来了,还咬伤了老三的手,被关回办公室了!张老二吓得瘫在地上,也被锁起来了!”
艾时的拳头“咔嚓”一声攥紧,指节泛白。他就知道刘胜靠不住,这畜生根本没打算放人!
“警察呢?”艾时问,“王所长没管?”
“王所长就是个摆设!”王勇啐了一口,“收了刘胜的钱,象征性地逛了圈就走了,临走前还跟刘胜说‘看好自己人’,明摆着是不管!”
洞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回荡。艾时盯着洞口透进来的光,眼神一点点变得狠厉。他知道,这次躲不过去了,必须跟刘胜硬碰硬。
“王勇,”艾时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你敢不敢跟我再回一趟大庆饭店?”
王勇愣了一下,随即挺了挺胸脯,摸出怀里的工兵铲:“时哥去哪,我去哪!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艾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拼了太便宜他们了。”他指了指背上的元青花,“这东西,就是他们的催命符。”
两人钻出山洞,夕阳正往山下落,把天空染成一片血红。艾时看了眼大庆饭店的方向,那里隐约亮着灯,像一头蛰伏的猛兽,等着猎物上门。
“走。”艾时扛起罐子,“去给刘胜送份‘大礼’。”
王勇握紧工兵铲,跟在他身后。山路崎岖,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像两把蓄势待发的刀。艾时知道,今晚的大庆饭店,注定不会太平。刘权的灵堂还没撤,怕是又要多几具尸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