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折自灭的瞬间,黑暗像浓稠的墨汁,把四个人彻底裹了进去。只有鼻尖萦绕的煤烟味和霉味提醒着他们还在老煤窑的支岔里,狭窄的空间压得人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
“时哥……火折子还有吗?”阿冰的声音在黑暗里发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音。她刚才爬的时候被煤块蹭破了胳膊,现在正下意识地按着伤口,指尖能摸到黏糊糊的血。
艾时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最后两根火折子,是出发前特意备着的。“省着点用。”他划亮一根,橘红色的火苗窜起来,映出三张被煤烟熏得发黑的脸。张老二缩在最里面,背紧紧贴着窑壁,像是想嵌进石头里;王勇举着工兵铲,警惕地盯着身后塌方的方向,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在煤黑里冲出两道白痕。
“这破地方……真是耗子都不来。”王勇啐了口唾沫,铲尖在地上划了下,带出一串火星,“刘胜那伙人被堵在外面,短时间过不来,但咱也别想出去了。”
艾时没接话,手里捏着那块刚摸到的铜牌。火光照在牌面上,“镇北”两个字比令牌上的更模糊,边缘锈得厉害,用指甲抠一下,能刮下层红褐色的粉末。牌背面刻着些歪歪扭扭的符号,不是汉字,也不是蒙文,倒像是小孩子画的鬼画符,其中一个符号看着眼熟——和水库底石碑上的蒙文旁边刻的符号有几分像。
“时哥,这牌儿……有说法?”王勇凑过来看,鼻子快碰到铜牌了。
“不好说。”艾时把铜牌揣进怀里,和那枚令牌放在一起,“但这窑道里不该有这东西。民国开的煤窑,挖不出前清的铜牌。”他用火折子照向前方,岔道往前延伸了约莫十几步,尽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黑乎乎的看不清。
“前面好像有东西。”张老二突然开口,声音小得像蚊子哼。他刚才一直没敢说话,这会儿缓过点劲,指了指前方,“刚才爬的时候,好像摸着木头了。”
艾时往前挪了两步,火折子的光往前探。果然,岔道尽头立着个黑乎乎的物件,看着像是口木箱,但被煤块埋了大半,只露出个边角,木头已经朽得发黑,上面还缠着些锈铁丝。
“挖出来看看。”艾时示意王勇动手。王勇抡起工兵铲,小心翼翼地扒开周围的煤矸石,动作不敢太大,怕再引发塌方。张老二也凑过去帮忙,用手往外刨碎煤,手指被磨得生疼也顾不上。
半个钟头后,木箱终于露出了全貌。不算大,也就半人高,表面刷的红漆早就掉光了,只剩下些斑驳的痕迹。箱盖是用铁钉钉死的,钉子锈得和木头粘在了一起。
“时哥,撬不撬?”王勇举着工兵铲,眼里闪着光——这老煤窑里藏着的木箱,怎么看都像藏着宝贝。
艾时盯着木箱看了会儿,火折子的光在箱角扫过,突然停住了。那里刻着个小小的三角印记,和令牌背面地图上的三角、元青花罐底的三角一模一样。“撬。”他吐出一个字。
王勇一铲下去,箱盖“咔嚓”一声裂了道缝。再用力一撬,整个盖子翻了下来,里面的东西让四个人都愣住了——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瓷器玉器,只有一叠泛黄的纸,用麻绳捆着,上面落满了煤尘。
艾时伸手去拿,指尖刚碰到纸,就听见“哗啦”一声,最上面的几张碎成了渣。“轻点。”他赶紧放慢动作,小心翼翼地把纸抽出来,凑到火折子前看。
纸上的字是用毛笔写的,墨水早就褪成了褐色,很多地方已经模糊不清。艾时连蒙带猜地读了几句,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时哥,写的啥?”阿冰忍不住问。
“是本日记。”艾时的声音有点干,“写日记的人是当年看守这窑的兵,好像是……前清的绿营兵。”
“绿营兵?”王勇眼睛瞪得溜圆,“他们在这儿守啥?”
“守这箱子。”艾时翻到中间一页,上面画着个简易的图,和令牌背面的地图几乎一样,只是在黑风山的位置多了个圈,旁边写着“秘库”两个字,“这老煤窑根本不是民国开的,是前清时就有了,表面上是挖煤,其实是为了掩护一个秘密仓库,叫‘镇北秘库’。”
张老二突然“啊”了一声,指着日记最后一页:“时哥,你看这个!”
那一页上画着个玉盒,和他们在王爷墓里看到的一模一样,旁边写着行小字:“玉盒启,秘库开,非持令者,入则化骨。”
“持令者……”艾时摸出怀里的令牌,恍然大悟,“说的就是这枚‘镇北’令牌!”他抬头看向岔道深处,“日记里说,秘库就在这窑道尽头,用铁板封着,得用令牌才能打开。”
“那……那秘库里有啥?”王勇的声音都在发颤,眼里的光比火折子还亮。
“不知道。”艾时把日记小心地折起来揣好,“但能让绿营兵守着,还特意修个煤窑掩护,肯定是了不得的东西。”他用火折子照向前方,“走吧,去看看就知道了。”
四人继续往前爬,岔道比刚才更窄了,只能侧着身子挪。爬了约莫百十米,前面的空间突然开阔起来,像是个小石室。石室尽头果然立着块铁板,足有半尺厚,上面焊着个铜制的锁扣,形状和令牌上的莲花纹严丝合缝。
“就是这儿!”艾时心里一阵激动,掏出令牌,对准锁扣插了进去。令牌刚卡到位,就听见“咔哒”一声,铁板上的锁扣缓缓弹开,露出个把手。
王勇自告奋勇,上去抓住把手用力一拉,铁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缓缓向侧面滑开,一股尘封已久的寒气涌了出来,带着股淡淡的檀香,和王爷墓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铁板后面不是什么秘库,而是条更宽的甬道,铺着青石板,两侧的墙壁上挂着油灯,灯芯早就干了,但看着像是随时能点燃。甬道尽头隐约有光亮,还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和地下河的声音很像。
“这……这是通往哪儿的?”张老二缩在艾时身后,不敢往前挪。
艾时举着火折子往里走了两步,青石板上刻着和王爷墓里一样的符号,只是更密集些。“通往秘库。”他的声音在甬道里荡出回音,“也可能……通往更深的地方。”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是塌方的方向!紧接着是刘胜的吼声,隔着厚厚的煤块,听得不太清楚,但能听出他的气急败坏。
“他们在挖路!”王勇脸色一变,“时哥,咋办?”
艾时看着甬道深处的光亮,又回头看了看塌方的方向,咬了咬牙:“进秘库!”他举起令牌,率先往里走,“刘胜想抢东西,就让他来,正好让他见识见识,啥叫‘入则化骨’。”
阿冰和王勇对视一眼,赶紧跟上。张老二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身后越来越近的挖掘声,也咬着牙追了上去。
铁板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重新锁死。甬道里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还有那“滴答”的水声,像是在为他们引路,又像是在倒计时。
艾时握紧令牌,心里清楚,他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但也离危险越来越近。这“镇北秘库”里藏着的,可能是泼天的富贵,也可能是催命的符咒。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甬道尽头的光亮越来越近,隐约能看见一扇石门,门楣上刻着四个大字——“镇北秘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