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夏国栋正在办公室里琢磨着怎么给儿子安排一个实习名额。
高教司的胡司长气冲冲地推门进来,将一纸通知书甩在夏国栋面前。
夏国栋诧异抬眼,“司、司长,怎么了?”
夏国栋的目光落在通知书抬头的“干部调令”四个字上,他匆匆扫过正文——
【夏国栋同志调任市档案馆科员
(免去原正科级待遇,按副科级职级待遇。)……】
“怎么了?你自己做的好事还问怎么了?
祝女士把你说的高教司规矩捅到了领导那里,你知道现在多少个高校的校长在等着看咱们笑话吗?
还有英语竞赛上你耍的那些手段,纪检组的材料都堆到我案头了!”
夏国栋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我那是关心后辈……”
“关心到钟向华教授亲自查试卷?
关心到两位老同志联名举报你干扰竞赛公正?
人家根本就不认识你!”
夏国栋怔住了。
什么老同志?如果是无权无势的老同事说的话根本就不会被当回事儿,这俞泽是有背景的?
可是儿子夏文昌不是说他是农村来的毫无根基吗,他调查的结果也显示是这样。
要是早知道俞泽有背景,打死他也不会出这一招啊!
胡司长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叹了口气,“党组会一致决定,你这样的人留在高教司,只会坏了整个系统的风气!”
夏国栋看着那一纸调令,不住地摇头。
档案馆?那里的琐事多的要命,最关键的是,毫无晋升空间。
眼看他这几年资历熬上去了,怎么能把他调职!
怎么能啊!……
夏国栋感觉整个人仿佛忽然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从椅子上滑落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狼狈极了。
胡司长继续道:“上头领导说了,档案馆的活适合你,每天整理整理旧档案、数数页码。
省得你总总琢磨着怎么钻空子!”
夏国栋后背的衬衫都被冷汗浸透了,他想起前几天还在跟儿子打包票,说能给他塞进本校做导员。
现在别说实习名额了,连自己都要被扔进档案堆里了。
他又想起去年去档案馆送材料的时候……那栋老楼全是青苔,阳光都感觉透着陈腐的味道……
他当时还庆幸自己在核心部门,不会去和那些旧书作伴。
“师长,我在高教司干了十二年……”夏国栋声音发颤,“给我记个处分行不行?哪怕降职留用也行啊!”
去了档案馆,他这辈子就完了。
胡司长别过脸,“部里已经定了调,下周一你就去报到。”
说罢,胡司长转头就走了。
夏文昌对于他爸被调令降职的事儿还毫不知情,正在校园里跟着另一个女同学漫步呢。
之前和他在一起的女朋友,因为云瑶告吹了。
这一位是完全奔着夏文昌家背景来的。
“素素,你放心,加一个实习名额不是事,我回去就告诉我爸。”
夏文昌胜券在握,兴致满满地回了家。
一打开家门,就闻到了满屋熏天的酒气,夏文昌咧着个嘴,“爸,今天是有什么喜事,喝这么多啊!
哎?你怎么今天没买下酒菜啊。”
他爸平时也喜欢喝点小酒,但都会配点花生米烤鸡什么的。
尤其最爱全聚德的烤鸭,每回有什么喜事都要叫他去买。
“文昌……”夏国栋满脸通红,头发乱糟糟的,手里还捏着一瓶还剩个底儿的劣质白酒。
“喜事?咱家能有什么喜事?”夏国栋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夏文昌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脸上的得意劲儿消了一大半,“爸,你咋了?是不是单位里受气了?”
夏文昌凑过去想扶他爹,却被夏国栋猛的一挥手打开。
他站起身,动作太急带倒了椅子,哐当一声发出刺耳的声音。
“受气?我被调到档案科档案馆当科员了!正科级没了,以后就跟那些发霉的档案打交道!”
夏文昌愣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档案馆?科员?
这……这怎么可能?
爸,你不是说马上就要升副司长了吗?”
“升个屁!”夏国栋把手里的酒瓶子杯狠狠砸在地,“还不都是因为你!
那个俞泽,你说他没背景,结果呢,两位老同志联名举报我!
钟教授亲自查试卷!
你知道那俩老同志是谁吗?”
夏国栋身子摇摇晃晃的,一个外贸部的,一个教育军事大拿,“都是能在部领导面前说上话的大人物!”
“不可能……我查过他档案!就是黑省农村来的。”
“查你能查到什么?你以为你那点小聪明算什么?人家不动声色就能让你老子万劫不复!”
“啊,那我那个实习怎么办?还有素素……”
要是实习也没了,素素肯定会跟他分手的。
“你还想着女人呐!你老子都要完蛋了,但凡你给我争气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夏国栋现在唯一盼着的就是这个快要毕业的儿子。
他不行了,但是他儿子还年轻。
夏家还没有完,还会起来的!
*
今天是周三。
是俞泽给祝如意祝老板打电话的日子。
祝如意一接电话,就是抱怨——
“俞泽啊,你们这大陆鹏城办事也太麻烦了,我不过是搞个布料加工厂,一直在推脱我。”
“嗯?怎么推脱?”
祝如意:“每次打电话过去都说什么研究研究,研究研究。
真不知道是管委会还是研究所!”
外资办厂确实需要外贸部审批,但是审批这么久,的确有古怪。
俞泽决定请两天假,去一趟鹏城。
现在的大学不比以后是双休。
帝都大学只有周日才休,他请两天,加上周日一天差不多够用。
不过前提是坐飞机。
他重生以来还没坐过飞机呢。
上辈子是到处飞,一年365天,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天空上。
“还有,他们说我选的厂房位置是什么农田保护区域,让我换址。
那里是个屁保护区,堆了半年的建筑垃圾都没人管!”
俞泽汗颜,这港城千金都被逼的一口一个屁了?
“他们是不是想卡油水?”
祝如意哼哼:“不然呢?
翻新厂房,说要找指定的建筑队,报价比香港还要贵三成。
贵就算了,头头连钢筋型号都认不全……”
祝如意当然不缺这一点钱,她就想看看她请的这个俞泽会怎么处理建议这样的事情?
俞泽:“你先别急,我来一趟鹏城。
把扣货单和建筑队的报价单都收好,尤其是签字人的名字。”
“你要来鹏城?”祝如意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