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禹咽了口唾沫——他当然知道这个白色盒子意味着什么。
但是...
他还真没想到,这东西会被唐清浅放在床头柜抽屉的最里侧,还用罗盘刻意挡着。
“要不猜猜看...”唐清浅微微挑眉,声音压得很低,在安静的卧室里却格外清晰,“顾雪刚才...有没有看到这个?”
她的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像是单纯的好奇,又像是一种不动声色的试探,指尖还轻轻点了点那个小小的白色盒子。
夏禹看着她。晨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那张清丽的脸上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玩味?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飞快地转动。
顾雪刚才只是来拿发圈,以她的性格,即便无意中瞥见这个陌生的盒子,也绝不会擅自触碰或探究,更不会当面询问。
她多半只是心里存了个问号,然后选择尊重隐私,当作没看见。
“她应该没仔细看。”夏禹最终选择了一个相对稳妥的回答,目光重新落回唐清浅脸上,“就算看到了...她也不会多问。”
“是么?”唐清浅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将那个小盒子在掌心转了个圈,像是掂量着什么,“我倒是觉得...她可能猜到了点什么。”
夏禹心头一跳。
唐清浅却不等他回答,径自将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递了过来:“拿着。”
夏禹下意识地接住。
“放你那儿吧。”唐清浅淡淡地说着,转身拉开了那个罗盘收纳盒,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素圈发绳,随手将自己的长发拢到脑后,动作利落地扎了一个低马尾。“放我这里...不太安全。”
“不安全?”夏禹捏着小袋子,有点没反应过来。放他这儿就安全了?
“睡衣没有衣兜,你现在塞衣兜里,然后找机会送到主卧去。”唐清浅淡淡道,“我往这盒子里塞点其他东西,就当是..寻常用的收纳盒。”
夏禹扶额,谁家好人用这个当收纳盒?
“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她反问道,抬眼,目光清亮地看向他,“这东西,本来就是给你用的,不是吗?”
最后这句话,她说得平淡无奇。但她的坦然,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的“物归原主”的意味,反而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夏禹张了张嘴,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行吧。”他妥协般地将盒子揣进了自己睡裤的口袋里,布料瞬间被撑起一个不明显的轮廓。
唐清浅看着他有些僵硬的动作,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但那笑意一闪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别弄丢了。”她提醒道,语气里听不出是认真还是调侃,“或者...用完了记得补货。”
夏禹:“...”
他觉得今天早上这短短十几分钟,信息量有点大,心跳频率也有些不稳。
“对了,”唐清浅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他,压低的声音几乎成了气音,“昨晚...顾雪问起我身体怎么样。我说只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她...应该没起疑吧?”
她离得很近,夏禹能闻到她身上刚洗漱后清冽的牙膏味和淡淡的、属于她自己的冷香。她的眼神专注,带着一丝难得的、属于“共犯”之间确认细节的谨慎。
“应该没有。”夏禹也压低声音回答,努力让自己的思绪从口袋里移开,“她只是关心你。”
“那就好。”唐清浅似乎松了口气,向后退开半步,拉开了那过于靠近的距离,又恢复了那副清冷自持的模样,“走吧。”
她说着,率先转身拉开了卧室门。
客厅里,柳熙然果然已经醒了,正顶着一头乱发,盘腿坐在沙发上,对着手机屏幕指指点点,似乎在认真规划今天的“生日特权”使用清单。
谢夭夭挨着她坐着,小口喝着水,顾雪则刚从卫生间出来,脸上带着清爽的水汽,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
看到夏禹和唐清浅一前一后从卧室出来,柳熙然立刻抬起头,眼睛闪闪发亮:“哟!二位‘病友’交流完病情了?唐学员今天气色不错嘛!”
唐清浅淡淡瞥她一眼,没接这个话茬,径直走向厨房:“饿不饿?想吃什么?”
“寿星说了算!”柳熙然立刻把手机一丢,从沙发上蹦起来,跟了过去,“我要吃煎蛋!要溏心的!还要喝牛奶!”
谢夭夭笑着跟上:“那我去热牛奶!”
顾雪则走到夏禹身边,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手臂,仰头轻声问:“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清浅姐看起来精神好多了。”
夏禹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和温度,又下意识地摸了摸睡裤口袋里那个存在感鲜明的痕迹,心里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
并非害怕顾雪知晓,只是觉得...此刻,并非最恰当的时机。
就像面对一张洁白无瑕的宣纸,在落笔前的那一秒,执笔者心中所想的,必然是如何才能完美地落下第一道线条。
他侧过头,对顾雪笑了笑,握住她挽着自己手臂的手,指尖微微收拢,传递着力道与温度。
“没什么,”他的声音放得很柔,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就是在讨论...今天该怎么让咱们的寿星大人过得尽兴。”
顾雪看着他,目光安静地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她没有立刻移开视线,而是沉吟了一下,才轻声问道:“是...有什么事情,暂时不能告诉我吗?”
夏禹浑身几不可察地一僵。谢夭夭能察觉他撒谎,多半是凭借对他行为模式的熟悉和敏锐的观察;但顾雪不同,这姑娘似乎真的能与他“心意相通”。她的感知,常常能绕过理性的逻辑推演,直接抵达情感的底层波澜。
“呃...”他摸了摸鼻子,试图找到一个不那么直白、却又足以表达那份微妙心境的解释,“只是觉得...如果现在就说出来,可能会破坏掉一种...嗯,美感。”
“美感?”顾雪微微歪头,清澈的眼眸里写满了疑惑。这人大清早的,在说什么呢?
“就是...你知道维纳斯吧?”夏禹努力将那个抽象的念头具象化,“有手臂的时候,她就已经美得惊心动魄。但断臂之后,却成了无法超越的传世经典。可是...”他顿了顿,寻找着词句,“真要让人亲手去折断那完美的手臂,任谁都是舍不得的。”
这个比喻跳跃而晦涩,带着夏禹特有的、试图用文艺包裹现实的别扭劲儿。
恰好此时,唐清浅被厨房里咋咋呼呼的柳熙然和帮忙的谢夭夭挤得有些不耐,端着刚热好的牛奶退了出来。听到夏禹的话,她不由得轻笑出声。
唐清浅竟然理解并听懂了夏禹这充满“文艺腔调”的说法。
“顾雪,”她走到两人身边,将牛奶杯放在餐桌上,语气里带着了然的笑意,“他说的...倒也没错。”
她看向夏禹,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随即转向顾雪,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淡然,却多了一份解释:“维纳斯这个比喻...虽然拐弯抹角,但还挺形象的。”
顾雪看看夏禹,又看看唐清浅。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她暂时无法完全解读、却显然心照不宣的默契。
不过,唐清浅轻松甚至带着笑意的态度让她安心不少——至少,这不是什么需要严肃对待的坏事。
似乎与自己有关,也似乎是出于某种...为自己着想的考虑。
只是,她依旧听不懂那个比喻背后的确切含义。
“那...”顾雪轻轻叹了口气,目光重新落回夏禹脸上,带着一贯的温柔与包容,“等你愿意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放心,”唐清浅的声音适时响起,平静而清晰,“不是什么需要刻意隐瞒的、严重的事情。”她顿了顿,看向顾雪,眼神坦荡,“你要是真的想知道,不必等他,来问我,我也会告诉你。”
这话像一颗定心丸,又像一道选择题,轻轻放在了顾雪面前。既尊重了夏禹那份笨拙的“保护欲”,也给予了顾雪完全的知情权与选择空间。
“那我...再等等好了。”顾雪看向夏禹,目光柔和。
夏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承诺般低声道:“等有更合适的机会...我会告诉你。”
“不过我觉得,”唐清浅在一旁淡淡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促狭,“如果你平时观察得再细心一点,或许自己也能发现。”
她顿了顿,目光瞥向夏禹微微绷紧的侧脸,唇角微弯,“当然,我只能说到这儿了。再多说...你身边那位,怕是真要‘掐死’我了。”
并不算多么罕见隐秘,只是对于没有需求的人来说,极易视而不见。它们通常被安置在超市收银台附近的货架上,与口香糖、薄荷糖为邻,占据着一个暧昧而心照不宣的位置。
夏禹闻言,没好气地朝唐清浅的方向翻了个白眼,那眼神里混着无奈和“就你话多”的埋怨。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向主卧——得先把口袋里这个“烫手山芋”妥善安置。
关上门,房间里还残留着几个姑娘起床后未散的暖意和淡淡香气。他走到属于柳熙然的那边床头柜前,拉开抽屉。
塞哪儿好呢?
目光扫过抽屉里柳熙然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发圈、小镜子、半包纸巾...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一个角落里的、同样款式但图案不同的扁盒上。
对了,塞这儿吧。夏禹记得,柳熙然这边这个...好像剩下的不多了。
做完这一切,他轻轻舒了口气,将抽屉推回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