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祉接过药碗,担忧的目光落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那紧绷的下颌线、微抿的唇角,无疑都在昭示着他极力压抑的怒火。
心中猜测是一回,亲眼所闻又是一回事。
裴行慎向来对父亲敬重有加,此刻心里怕是极为难受。
“夫君……”
裴行慎拍了拍她的手,“无事,先给祖母喂药。”
云祉只好强忍着担心,坐在床沿给老太君喂药。老太君也十分心疼孙儿,也不需要云祉喂,接过药碗就一饮而尽,然后拉着孙儿的手不松开了。
“祖母的乖孙,可怜你从小就没了娘,这些年苦了你。”
老太君一边说着一边抹泪,虽然裴行慎如今已是右武卫将军,但这都是舔着血刃换来的,若是有亲娘护着,他也不至于这么拼命。
到底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哪怕那后娘是小姨。
武安侯和戚氏愈发尴尬了。
他们跪着,裴行慎和云祉坐着,差不多等同于他们跪着两个小辈。再加上老太君方才的话,更是让他们坐立难安。
武安侯埋头擦了擦眼泪,然后站了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打破尴尬:“四郎,你放心,为父一定会为你遍寻良医,治好你身上的隐疾。”
“父亲。”裴行慎转向武安侯,声音平静无波,再也听不到丝毫的敬重和孺慕:“儿子身体无恙。苏大夫云游前才刚给儿子诊过脉,若有问题,他岂会不知?”
武安侯微愣,他看了看已经跟着起身的戚氏,又看了看裴行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浓密的胡须微微颤抖。
“可周太医……”
“周太医?”
裴行慎冷笑一声,唇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父亲不信知根知底的苏大夫,却信任一个不知底细、意图不明的太医?”
武安侯脑子乱糟糟的,下意识地反驳道:“周太医乃张太医的师弟,张太医这么多年来一直为你母亲治病,人品有目共睹,他的师弟人品定然也不差。”
裴行慎嗤笑了一声,对张太医的人品不置可否,继续追问道:“请问父亲,为何突然想起找太医给儿子诊脉?又为何偏偏找这位精通男科的周太医?”
武安侯语塞,目光不自觉地瞟向戚氏。
戚氏此刻脸色微白,她紧紧地攥着手指,色厉内荏地质问道:“四郎,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怀疑我?”
裴行慎垂眸,淡淡地说道:“母亲见谅,儿子绝无此意。只是觉得张太医为母亲治病多年,您的病情却毫无起色,医术实在平庸至极,想必他师弟的医术也是泛泛罢了。”
至于其他的,有心人自有思量。
武安侯若有所思。
云祉眸光一闪,立马接了话:“夫君所言极是。母亲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说不定是贻误了病情。母亲为何多年来一直对张太医信任有加?不如请多位名医会诊,共同商治。”
戚氏万万没想到局势逆转,不仅周太医的诊断被轻飘飘地推翻,连张太医也遭受怀疑。
她心中恨极了。
二房真乃她的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