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的手指悬在“时序监测仪”上方,全息屏上的金色丝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作为仲裁所最年轻的时序仲裁官,他太熟悉这种“断网”征兆——某条关键时间线的因果链被外力截断,若不及时修复,坍塌会像瘟疫般蔓延至相邻维度。
“报告位置。”耳机里传来苏九璃的声音,她的呼吸有些急促,“第三监测站说异常源在……1947年的上海?”
林墨的瞳孔微缩。时序织网覆盖所有平行时空,但直接定位到具体历史节点的情况极为罕见。他抓起桌上的青铜星垣徽章,徽章表面浮现出细密的刻痕,那是上一卷任务中与熵蚀因子对抗留下的印记。
“传送准备。”他按下腰间的启动键,眼前炸开银白光雾。再落地时,潮湿的风裹着梧桐叶扑在脸上,黄包车的铃铛声、报童的吆喝声混作一团——他正站在1947年法租界的街角,青砖墙上还留着褪色的抗日标语。
“林长官?”穿墨绿旗袍的女子从巷口走来,腕间银镯叮当作响。林墨认出她是仲裁所特派的“时间锚点员”陈清欢,职责是在任务中固定当前时间线的锚点,“异常点在霞飞路咖啡馆,有人用‘时序凿子’凿穿了因果壁。”
两人穿过人流,咖啡馆的留声机正放着周璇的歌。推开门,靠窗的位置坐着个穿藏青西装的男人,面前摆着块锈迹斑斑的怀表。男人抬头时,林墨心头一震——那张脸与他镜子里的模样有七分相似,只是眼角多了道狰狞的疤痕。
“林墨,2077年仲裁所首席。”男人开口,声音沙哑,“你应该叫我……林深。”
陈清欢的银镯突然迸发蓝光。林墨知道这是时间线重叠的预警,他按住对方的手腕:“别动,他身上有因果污染。”
林深笑了,指尖摩挲着怀表:“三年前,我在执行任务时被熵蚀体拖进时间裂隙。他们没杀我,反而给了我这个——能篡改因果的‘织网凿’。”他猛地拍向桌面,怀表弹起的瞬间,咖啡馆里的留声机突然卡带,报童的吆喝变成了婴儿啼哭,穿旗袍的女招待竟长出了络腮胡。
“他在改写局部因果!”林墨召唤出仲裁长枪,枪身的星辉却比平时暗淡许多。这里的时间场被强行扭曲,常规仲裁力量会被反噬。
“没用的。”林深的身体开始虚化,“我试过,仲裁徽章、稳定锚,什么都挡不住。他们要的不是破坏,是让我成为新的‘时序蛀虫’,慢慢啃食整张织网。”
陈清欢突然拽着林墨躲到桌下。一道银光擦着林墨耳际飞过,钉入墙面——是枚生锈的齿轮,上面刻着仲裁所的暗纹。
“是我发的信号!”陈清欢压低声音,“锚点被干扰前,我启动了紧急联络。苏队他们正在定位,但至少需要十分钟。”
林墨盯着墙面的齿轮,突然想起卷宗里的记载:时序织网的修复师曾用“因果信物”作为钥匙,那些承载着强烈执念的旧物,能短暂唤醒织网的自我修复机制。他看向林深手中的怀表:“那块表,有什么故事?”
林深的瞳孔颤动:“我女儿的遗物。1947年,她在逃难中被流弹击中……我没能救她。”他打开表盖,里面嵌着张泛黄的照片,小女孩抱着布娃娃,笑眼弯弯。
“因果链的断裂,往往始于执念。”林墨轻声道,“仲裁所的培训手册里说,修复时序不是强行缝合,而是找到‘痛点的根’。”他举起长枪,枪尖凝聚起淡金色的光,“但这次,可能需要你的执念来当药引。”
林深愣住。窗外,时间乱流已具象成黑色漩涡,正在吞噬街道。报童变成了穿铠甲的士兵,黄包车夫的长相不断切换,连陈清欢的身影都开始模糊。
“把你的记忆给我。”林墨的语气不容置疑,“关于你女儿的所有细节——她的声音、她最喜欢的食物、她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林深的泪水砸在怀表上。他闭上眼,破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出:“小棠……她最爱桂花糖粥,总说要等我任务结束……中枪时还在喊爸爸……”
每说一句,林墨的长枪就亮一分。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枪尖的金芒穿透了黑色漩涡。锈迹斑斑的怀表突然发出清脆的鸣响,表盖自动弹开,照片上的小女孩竟眨了眨眼。
“因果线找到了!”陈清欢的声音带着惊喜,“小棠的执念是‘等爸爸回家’,这是整条断裂链的核心!”
林墨握紧长枪,金芒裹着照片飞向漩涡中心。时间乱流发出尖啸,黑色逐渐褪去,留声机重新响起周璇的歌,报童的吆喝也恢复了原样。林深的身体不再虚化,他低头看着怀表,照片里的小女孩正对着他笑。
“该走了。”苏九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身后跟着几位仲裁所的“时间织工”,“裂隙已经被临时封印,但林深的怀表必须带回主维,那里有更精密的仪器解析熵蚀体的改造方式。”
林墨看向林深:“你的执念,现在成了修复织网的补丁。”
林深点头,将怀表轻轻贴在胸口:“告诉小棠……爸爸这次,守住了。”
传送光流包裹住两人时,林墨回头望了一眼咖啡馆。穿旗袍的女招待正笑着擦桌子,报童蹦跳着跑远,阳光透过梧桐叶洒在地上,一切都回到了该有的轨道。
他摸了摸胸口的星垣徽章,那里还残留着时序织网的余温。或许,修复时间线从来不是对抗黑暗,而是接住那些坠落的人,把他们的执念,织回更坚韧的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