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雨来得又急又猛,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像是谁在天上撒了把碎石子。秦淮茹抱着怀里的小女儿,站在院门口望着巷口,眉头拧成了疙瘩——贾张氏去菜市场买晚菜,这都过了一个多时辰还没回来,偏偏今天胡同里的路灯坏了,黑黢黢的连个亮都没有。
“妈,我怕。”怀里的小女儿往她怀里缩了缩,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
“不怕不怕,姥姥马上就回来了。”秦淮茹拍着女儿的背安慰,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巷口瞟。雨幕里突然闪过个模糊的影子,她心里一紧,刚要喊人,又想起许大茂前两天跟傻柱打架,被厂长勒令在家反省,这会儿怕是还憋着气呢,未必肯帮忙。
正犹豫着,巷口传来“哎哟”一声惨叫,紧接着是东西落地的闷响,像是菜篮子摔了。秦淮茹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上别的,把女儿往门后一塞:“乖乖在这儿等着,妈去看看。”抓起墙角的雨伞就冲进了雨里。
雨太大,伞根本挡不住,没跑两步,秦淮茹的头发和衣服就全湿透了。巷口的老槐树下,贾张氏正趴在泥水里,旁边滚着个空菜篮,几根烂菜叶在水里漂着。一个高壮的男人正拽她的胳膊,嘴里骂骂咧咧:“老东西,敢撞我?赔我新衣服!”
是隔壁胡同的二流子李四,听说前阵子赌输了钱,正到处找茬讹人。贾张氏吓得直哆嗦,嘴里念叨着“不是故意的”,却被李四拽得在泥水里拖了半尺。
“放开她!”秦淮茹喊着冲过去,用伞柄去打李四的手,“她年纪大了,你欺负个老太太算什么本事!”
李四转头看见秦淮茹,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哟,这不是秦寡妇吗?怎么,想替这老东西出头?也行,陪我喝两杯,这事就算了。”说着就伸手去摸秦淮茹的脸。
秦淮茹吓得往后躲,却被脚下的水洼滑了一下,差点摔倒。就在这时,一道手电筒的光柱刺破雨幕,照在李四脸上,许大茂的声音带着酒气吼过来:“李四!你他妈耍流氓耍到我们院来了?”
许大茂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巷口,手里攥着个啤酒瓶,瓶底还剩点黄汤,被他晃得哗哗响。他前两天跟傻柱打架受了伤,脸上还贴着纱布,此刻被雨水一淋,纱布浸得透湿,倒添了几分狠劲。
“许大茂?”李四松开贾张氏,转过身来,“你小子不是被停职了吗?还敢管闲事?”
“老子停职也比你这碰瓷的强!”许大茂把啤酒瓶往旁边一扔,“哐当”一声在墙上砸得粉碎,“滚!再敢动一下试试!”
李四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根本没把许大茂放在眼里,挥拳就打了过来:“我看你是找揍!”
许大茂往旁边一躲,顺手抄起墙角的拖把,照着李四的腿就抽了过去。他平时看着油嘴滑舌,真动起手来倒不含糊,拖把杆带着风声,抽得李四“嗷”一声跳起来。秦淮茹趁机扶起贾张氏,却被老太太拽住:“快帮大茂!那小子有刀子!”
果然,李四疼得发狠,从后腰摸出把折叠刀,寒光在雨里一闪。许大茂眼疾手快,扔掉拖把抱住李四的胳膊,两人扭打在一起,在泥水里滚来滚去。许大茂脸上的纱布被蹭掉了,伤口浸了泥水,疼得他龇牙咧嘴,却死死攥着李四握刀的手不放。
“秦淮茹!带老太太走!”许大茂吼着,被李四压在身下,脸上挨了两拳,嘴角立刻见了血。
秦淮茹咬咬牙,扶着贾张氏往院里退,眼睛却离不开扭打的两人。李四的刀离许大茂的脖子越来越近,许大茂突然猛地抬腿,用膝盖狠狠顶在李四肚子上,趁他吃痛松手的瞬间,一把夺过刀扔出老远,接着翻身把李四按在泥水里,拳头像雨点似的砸下去。
“让你耍流氓!让你讹人!”许大茂一边打一边骂,脸上的血混着雨水往下淌,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李四被打懵了,嘴里哼哼唧唧地求饶。许大茂这才停手,喘着粗气站起来,浑身是泥,像从泥潭里捞出来的,只有那双眼睛还亮得吓人。他转头看向秦淮茹,突然腿一软,差点摔倒,扶住墙才站稳:“老太太没事吧?”
秦淮茹赶紧点头,扶着还在发抖的贾张氏:“没事,多亏了你,大茂。”
“没事就好。”许大茂摆了摆手,刚要再说什么,突然咳嗽起来,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他大概是刚才扭打的时候扯到了旧伤,脸色白得像纸。
“我扶你回去。”秦淮茹上前一步,想搀他,却被他躲开。
“不用。”许大茂咧嘴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我自己能走。”他挺直腰板,一步一挪地往自己家走,背影在雨幕里摇摇晃晃,却硬是没再让人扶一把。
秦淮茹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平时总觉得许大茂油滑、爱占小便宜,可刚才他扑过来夺刀的时候,眼睛里的狠劲和护着她们的样子,却比谁都可靠。贾张氏拍了拍她的手,叹了口气:“这小子,倒还有点人样。”
雨还在下,巷口的积水漫到了脚踝。秦淮茹扶着贾张氏往回走,路过许大茂刚才扔啤酒瓶的地方,看见碎片在水里闪着光。她突然想起许大茂刚才咳出的血丝,心里咯噔一下,转身对贾张氏说:“妈,您先回去,我去看看大茂。”
许大茂刚走到家门口,就被一阵头晕袭倒,顺着门框滑坐在地上。秦淮茹赶过来的时候,他正靠着门板喘气,胸口起伏得厉害。
“我送你去医院。”秦淮茹蹲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不去……费钱。”许大茂摆着手,眼睛半睁半闭,“睡一觉就好了。”
秦淮茹没听他的,扭头对闻声出来的傻柱喊:“傻柱!搭把手,送大茂去医院!”
傻柱刚才在屋里就听见动静了,正站在门口探头探脑,这会儿赶紧跑过来:“咋回事这是?跟谁打架了?”
“别废话了,先救人!”秦淮茹和傻柱一左一右架起许大茂,往巷口的卫生院走。许大茂迷迷糊糊的,嘴里还念叨着:“别告诉我媳妇……她怀着孕呢……”
雨夜里,三个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秦淮茹看着许大茂被雨水打湿的头发,突然觉得,这个平时让人又气又嫌的男人,其实也藏着不少不为人知的担当。就像这突如其来的雨,看着凶猛,却也能冲刷掉浮在表面的油滑,露出底下那点实实在在的、能扛事的骨头。
卫生院的灯亮着,映在雨丝里,像颗温暖的星。秦淮茹看着傻柱把许大茂扶进急诊室,心里默默念着:可千万别有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