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万金的儿子开枪袭警一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警方在事发当天便发布了通缉令。这件事迅速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人们议论纷纷,而更多人则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等着看陈万金这位边城区黑白两道的大佬如何收场。
作为一方枭雄,陈万金自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通缉令刚一发布,他便亲自前往警局,直奔范佟哲的办公室。
“陈老还真是亲自登门,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范佟哲一边笑着迎上前,一边打量着眼前这位声名在外的男人。虽然他早就放话,让对方亲自来见自己,但范佟哲其实并没有想到对方真的会弯腰来见自己这个小辈。
毕竟,他许久之前便从父亲的嘴里,听说过对方的名字。
“哪里哪里,实在是家门不幸。”陈万金神态自若,语气却带着几分歉意,“刚从外地回来,就听说犬子闯下这等大祸,我哪敢耽搁,立刻赶来向范处长请罪。”
他身姿挺拔,气度不凡,脸上笑意盈盈,仿佛真是一副慈父形象。可那双深邃的眼睛里,藏着旁人难以捉摸的情绪。
“请罪?”范佟哲微微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诮,“陈老这‘请罪’的姿态,可看不出半点诚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大义灭亲,今天直接把陈郝亲手送上门来了。”
他说着,示意陈万金坐下,顺手拿起茶壶,亲自为他斟了一杯热茶。动作看似恭敬,实则透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试探。
陈万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神色不动,却在眉宇间浮现出一丝“悲痛”:“我也想这么做啊……可惜,那混账小子连我这个当爹的都找不到他。等我抓到他那天,我一定亲手把他绑来,交给警方处理。”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真是一位被逆子伤透了心的父亲。只是那双眼睛始终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范佟哲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就盼着陈老早日得偿所愿,我静候佳音。”
话语虽短,却像一把钝刀,不急不缓地削着两人之间那层薄如蝉翼的“情面”。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那早已烂熟于心的说辞又重新过了一遍场。
范佟哲的意思也非常清楚,在边城区持枪袭警,那是重罪,让他最好赶紧把自己儿子送到警局来。
陈万金嘴上连连应承,态度诚恳地表示一旦找到儿子,定会亲手将他送交警方伏法。然而,他始终没有承诺“一定会找到”陈郝。这个细微的措辞,恰到好处地暴露了他的真实心思。
在陈万金看来,儿子虽然犯了事——开枪袭警,听起来的确吓人,但好在并未造成实质性的伤亡后果,事情尚有操作的空间。只要他能摆平几位当事人,再通过一些隐秘渠道疏通关系,原本可能要坐穿牢底的大罪,说不定最后只判个几年也就过去了。
如果最后再找个“保外就医”的路子,说不定到时候人连牢都不用进,最多算是吃点苦头,长长记性罢了。
离开范佟哲办公室前,陈万金顺势提出愿意对几位受害人进行经济补偿。他语气自然,仿佛这不是赔罪,而是一笔寻常生意。
范佟哲听后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走出警局的大门,陈万金的脸色如同骤雨前的乌云,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他一言不发地钻进轿车后座,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片刻,忽然睁开眼,语气冷冽地开口:“那三个人的资料都查到了吗?”
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中年男人。他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深色西装,神情沉稳,语气低缓却带着几分迟疑:“除了叶达华之外,其他两人……只查到他们是薄暮区的调查员,更详细的背景信息,一概查不到。”
“嗯?”陈万金眉头一挑,声音陡然压低,“两个调查员,居然连点像样的资料都查不到?这算什么调查员?”
男人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等待。
陈万金沉默了几秒,眼神微眯,像是在思索什么,随后缓缓开口:“联系彭飞,他在总署这些年,应该能拿到些内部信息。”顿了顿,他补充道,“你现在就打。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想平息事态,第一步就是稳住这三个当事人。”
副驾驶的男人微微一顿,随即点头,掏出一部通讯器,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随着几声单调的忙音过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带调侃的声音:“哎哟,陈老弟,怎么今天想起给哥哥我打电话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中年男人轻笑一声,在寒暄了几句后,随即低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明扼要地复述了一遍。两人似乎私交不浅,电话那头的男人虽嘴上责备了几句,却并未推脱,反倒语气一转,答应了下来。
“那两个人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就职?”他问道,语气中已带着轻松。
“一个叫陆川,一个叫林锐,都在薄暮区调查处任职。”中年男人回答得干脆利落,显然早有准备。
“陆川……林锐——”电话那头传来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男人一边复述一边记录,语气平静。
但下一秒,声音突然顿住。
“林锐?!”他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陡然拔高,像是被什么惊雷劈中一般。
“林锐?!”他再次重复了一遍,声音中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愕与慌乱,“你说你弟弟,打伤的警察……叫林锐?!”
电话这头,中年男人与坐在后排的陈万金同时一愣,眉头齐齐皱起。车厢内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两人皆被电话那头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心头一颤。
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浮现在两人心头。
果然,还没等中年男人反应过来,电话那头的声音便骤然冷了下来,带着几分压抑的警告意味:
“陈老弟,这个忙……我帮不了你。”
话音一落,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片刻后,男人继续低声说道,语气比刚才更加严肃:“我劝你也别再打什么主意了。现在你最好赶紧把你那个该死的弟弟送进去——越快越好,要是再拖下去……”男人欲言又止,并没有把话说清楚。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像是在耳语:“别怪我没提醒你。”
紧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语气不容置疑:“还有,你没给我打过电话,我也什么都没说过。”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便传来一声干脆利落的“嘟——”,仿佛一刀斩断了所有联系。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陈万金坐在后排,眉头紧锁,眼神阴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