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蓝景仪那句“绝无可能活过而立之年”的话音落下时,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泼入了一瓢冰水,整个演武场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什么?!”
“活不过三十?!”
“这……这怎么可能!他可是……”
他可是魏无羡啊!是那个永远神采飞扬,将来更要名震天下的魏无羡!
就算刚才听说他在莲花坞受的那些罪,知道了他后来心灰意冷自己放弃生命,大家也万万没想到——
他这副看似健康的筋骨内里,竟早就被年复一年的冷待与磋磨掏空了根基,无声无息地衰败下去,连而立之年都活不过!
江枫眠脸色“唰”地惨白如纸,身形控制不住地晃了晃。
江晚吟和江厌离更是猛地一颤,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全然的震惊和恍然——怎么可能?魏无羡他不是活蹦乱跳的吗?怎么会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害?
“江枫眠!你个猪狗不如的畜生!连个孩子的根基都被你算计着糟践到这般田地!”
温若寒勃然大怒,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魏无羡,既是万中无一的绝世奇才,更是关乎此界存亡的关键所在!竟被他们如此糟践!
蓝启仁气得嘴唇直哆嗦,指着江枫眠的手都在打颤。蓝曦臣眉心紧蹙,下意识地望向弟弟所在的方向,眼中满是担忧。
连聂明玦眼底都翻涌着怒意,聂怀桑更是大惊失色,痛呼出声:“魏兄——!”
而反应最激烈的,莫过于蓝忘机。
那句判词像一把烧红的利刃,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冷静自持。他猛地攥住了魏无羡的手腕,灵力便要探入——他必须亲自确认!
“蓝湛!”魏无羡手腕一痛,下意识地想挣脱。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这些年确实时常感到经脉疼痛,只是从未深想,更不愿让蓝湛知道。
“忘机!不可鲁莽!”
蓝启仁见状,立刻沉声喝止。探查他人经脉需得对方全然放松配合,否则极易引发反噬。他立刻转向身后两位须发皆白、面容慈和的老者,“五长老、七长老,有劳二位。”
蓝氏五长老与七长老,医术精湛,在修真界享有盛名。七长老神色肃穆地快步上前,对魏无羡温和道:“魏公子,请放松,让老夫一观。”
魏无羡看着蓝忘机眼中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惊痛,心中一软,所有推拒的话都咽了回去。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乖乖伸出手,任由七长老的手指搭上他的腕脉。
全场目光都聚焦在七长老身上,落针可闻。
七长老把脉良久,眉头越皱越紧,随即对身旁的五长老微微点头。五长老会意,也上前仔细探查魏无羡的脉象。两位长老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最后由七长老沉声开口:
“魏公子经脉之中,确有残余的雷电之力,如附骨之疽,日夜不停地侵蚀着他的根基。加之早年失于调养,气血亦有亏空。长此以往,形销骨立,油尽灯枯……确如天幕所言,若不及早根除调理,必……损及寿元,难逾而立之数。”
轰——!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得到蓝氏长老的亲口证实,众人还是感到一阵头皮发麻的惊愕与后怕。
看向江枫眠一家的目光,已经不止是鄙夷,更带上了杀人的怒意!这是要活活耗死一个未来的顶尖强者!直接扼杀了他们修真界的未来啊!
蓝忘机如遭雷击,身形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他握着魏无羡的手不受控制地收紧,指节泛白。
那双总是清冷如寒潭的眸子里,瞬间蒙上了一层粼粼水光,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哽咽:
“魏婴……”
他无法想象,怀中这个鲜活灵动的人,竟一直背负着如此沉重的隐伤,生命早已进入倒计时。
魏无羡见他这般,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比知道自己活不长还要难受。一股酸涩猛地冲上鼻腔,他几乎要控制不住——
直到此刻才恍然惊觉,原来被人放在心尖上珍视,竟是这样的滋味。
他立刻反手握住蓝忘机冰凉的手指,扯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反过来安慰他:
“蓝湛,你别这样,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嘛!你看我,能跑能跳,还能……”
蓝启仁看着二侄子那副如丧考妣的模样,重重叹了口气,终是开口道:
“五长老、七长老,魏婴的伤势……还请二位尽力医治。需要什么灵药珍材,蓝氏库藏尽管取用。”
聂怀桑立刻求救似的望向自家大哥。聂明玦会意,沉声道:“聂氏药库中若有需要的,也尽管开口。”
“呵。”温若寒冷笑一声,袖袍一拂,“既是关乎修真界未来的大事,岐山温氏又岂能袖手旁观?需要什么,尽管提来。”
一些有眼色的小世家家主见状,也纷纷跟着表态附和。
一时间,场中尽是关切之声,唯有江家三口脸色青白交错,在众人或明或暗的注视下难堪至极。
魏无羡怔怔地望着眼前这番景象,心头百感交集。他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轻轻扯了扯蓝忘机的衣袖,低声道:“蓝湛……我没事的。”
蓝忘机却只是更紧地回握住他的手,仿佛一松手,眼前人就会如流沙般消散。
这个小插曲刚过,天幕中,蓝景仪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引人探究的悬疑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拉回:
“……怎么会完全看不出端倪?只是…不敢深想罢了…… 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
这刻意拖长的尾音,像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刚刚还为魏无羡身体有望康复而萌生希望的众人,心又提了起来。
【蓝景仪顿了顿,抛出了一个更惊人的事实:
“神尊失去了九岁之前几乎所有的记忆,他记不清自己父母的具体模样,记不清曾经的温暖。他将江家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唯一的归处。”
“为何会失忆?” 立刻有学子追问。
蓝景仪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这自然是江枫眠默许,虞紫鸢动手的‘功劳’!
神尊到江家的第一日,听闻虞紫鸢辱骂其母藏色散人,忍不住出言辩驳,便被那虞紫鸢用紫电,一鞭子抽得神魂受损,当场昏迷,之后更是高热数日。醒来之后,前尘往事,便模糊不清了。”
“畜生!”
“他们怎么敢?!”
“紫电可是专伤神魂的灵器!对一个孩子用紫电?!”
“江家活该!莲花坞活该被灭门!”
“江枫眠和虞紫鸢死得太便宜了!”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怒骂声此起彼伏,群情激愤。
蓝景仪抬手,稍稍平息了众人的怒火,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带着天道昭昭意味的笑容:
“诸位同修,稍安勿躁。你们放心,即便他们已经死了,天道规则也不会放过如此卑鄙歹毒之人。
据神尊后来感知,天道苏醒之后,这二人的魂魄,就被投入畜生道,需历百世轮回,偿其罪业!”
“好!”
“活该!”
“天道好轮回!”
台下顿时爆发出畅快无比的欢呼声,仿佛要将刚才积压的愤懑一扫而空。
待声浪稍平,蓝景仪目光扫过全场,总结道:
“所以,诸位同修,需知伪君子比真小人更难防备。江氏未来的没落,根源并非全在江晚吟的愚蠢狭隘,更在于其父江枫眠与其母虞紫鸢。
从一开始,就种下了这枚名为‘虚伪’、‘算计’与‘狠毒’的苦果!他们不配为尊长,不配为人!”
台下寂静无声,所有学子都在深深消化这骇人听闻却又逻辑严密的内幕。】
蓝景仪的声音,便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凿开了另一段被尘封的、更为残忍的过往!
演武场上瞬间炸开了锅,怒骂声此起彼伏,方才对魏无羡身体的担忧,尽数化作了对虞紫鸢、对江家的滔天怒意!许多女修更是面露不忍,眼圈发红。
“什么?!”
“第一次见面就用紫电抽一个孩子?!”
“毒妇!虞紫鸢这个毒妇!”
“紫电专伤神魂……这是存心要让他忘本啊!”
蓝忘机猛地转头看向魏无羡,攥着他手腕的指节猛地收紧,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急切和恐慌:“魏婴!你的记忆……?”
魏无羡脸上故作轻松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他看着蓝忘机那双写满了“不要骗我”的琉璃眸,所有搪塞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像是放弃挣扎般,泄了口气,低声嗫嚅道:
“……蓝湛,我……我九岁之前的事,确实记不太清了。我只以为自己记性不好,很多事……都是后来师姐断断续续告诉我的。”
他此话一出,无异于亲口证实了天幕之言!
刹那间,蓝忘机只觉得一股钻心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他浑身血液都快要冻结。
原来……原来魏婴失去的,不仅仅是健康的根基,他被人硬生生从过往中连根拔起,成了一个无处凭吊过往的浮萍。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江家三口,那眼神中的寒意几乎化为实质。
即便是因世家教养、此前他对江厌离尚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貌,此刻也尽数化为了冰冷的厌恶。这个看似平常的女子,与她那对父母一般,面目可憎!
聂怀桑已经气得跳脚,折扇指着江家的方向:“第一天!他们第一天就下这种毒手!魏兄他当时才九岁啊!”
温若寒怒极反笑,连声道:“好,好得很!江枫眠,虞紫鸢,当真是绝配!”
江晚吟和江厌离更是彻底懵在原地。他们从未想过,魏无羡的“记性不好”,背后竟是如此鲜血淋漓的真相!
天幕之中,学子们的怒骂声已如海啸般席卷而来,这饱含愤慨的声浪,与演武场上众人压抑的怒火瞬间共鸣。
不少修士也跟着低骂出声,看向江家三人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弃,显然对天幕中“活该灭门”、“死得太便宜”的说法深以为然。
紧接着,蓝景仪道出了江枫眠与虞紫鸢的最终结局——魂魄被投入畜生道,需历百世轮回!
这宣告如同最终判决,让演武场上的众人也觉心头恶气尽出,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喝了一声‘好’,随即,零星的叫好声迅速连成一片,与天幕中的欢呼汹涌地汇合在一起,如同海啸:
“天道昭昭,报应不爽!”
“百世畜生,当真是罪有应得!”
江枫眠身形佝偻,仿佛瞬间老了十岁。江厌离泪水涟涟,羞惭得抬不起头。
而江晚吟,在极致的难堪与屈辱中,胸口剧烈起伏,猛地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死死钉在魏无羡身上,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愧疚,只有被当众剥皮拆骨后迁怒的、淬了毒般的愤恨!
魏无羡接收到这目光,有一瞬间的错愕。
他心中并无快意,反而涌起一股荒谬的悲凉——那些他曾拼命想抓住,用以温暖自己的所谓“亲情”,真相竟是如此不堪,甚至需要天道降下如此酷烈刑罚来斩断。 他心情一时复杂难言。
“魏婴。”
蓝忘机将他往自己怀里又护了护,彻底挡住了江晚吟那怨毒的视线,声音斩钉截铁,清晰地传入他耳中,“他们罪有应得,你不必有任何负担。”
看着江枫眠夫妇落得如此下场,听着周遭的唾弃之声,金光善心底竟诡异地生出一丝平衡与快意。这让他因自家丑事被揭露而产生的惶恐和郁气,都仿佛疏散了几分。
他看向江枫眠,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江枫眠啊江枫眠,你这伪君子装得比谁都像,到头来,不也落得个与我一般……不,是比我还不如,竟然沦为百世畜生,哈哈哈哈………”
此时,天幕中,蓝景仪做出了最后的总结,再次将江家牢牢钉在耻辱柱上,江家的一切罪孽起源于江枫眠夫妇,延续到江晚吟。
江枫眠面如死灰,听着这些将他毕生伪装与心血彻底否定的论断,眼底最深处,翻涌的并非悔恨,而是极致的不甘与怨恨!
他不觉自己有错!成王败寇,弱肉强食,他不过是为家族、为亲子谋划一条最稳妥的路!错只错在……棋差一着,竟有天机相助魏无羡,将他多年的布局与苦心经营彻底败露!
若无这天幕,他江枫眠依旧是那个温厚仁德的江宗主,魏无羡也永远是他江家最锋利、最忠心的那把刀!
而演武场上的众人,在经历最初的愤怒与后来的畅快后,此刻心中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明悟与凛然。
看着江家三人此刻的难堪与落魄,再联想到江枫眠夫妇那百世畜生的结局,许多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心底同时浮现一个念头:
果然人在做,天在看。这世间,举头三尺有神明!江枫眠夫妇,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日后立身处世,定当以此为戒,心存敬畏,万不可行差踏错,否则天道轮回,报应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