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毫亦是活久了的老妖精，一眼便瞧出这丫头的心思。
于是自告奋勇立下灵誓，绝不将此间情形外泄，随后认错、道歉、赔礼一气呵成，给足了孙小小台阶。
孙小小身后的金毛青年顿觉无趣，提起地上一缸酒，拍了拍道人肩膀，转身便朝外走。
“没意思，走了。”
道人又好奇地端详了几眼手中的金毛鼠，才将它交还朱毫。
待走得远些，他抽出纸笔，在游记上窸窸窣窣记录起噬金鼠的见闻。
墨笔勾画的细微声响让孙小圣停下脚步。
“等等，方才那三人里，是不是有位执掌圣地情报的百灵阁主？
你若想要地图，请她阁中绘一份不就行了？”
……
孙小小心疼地将被孙小圣砸坏的地面填好土，随后转向唐岁三人。
“三位请随我来。”
她将几人引至空桑木下，轻身一跃，落在一根粗壮枝丫上。
“几位上来罢。”
三人上树一看，不由得暗叹，这方圆四五丈的空心树洞内，竟堆满了琳琅满目的珍稀灵瓜。
其中不乏能为凡兽洗筋伐髓、助人延寿增元的灵材，有些在市面早已绝迹。
孙小小轻弯过一条细长枝梢，在灵瓜堆表面轻轻一点。
一股难以言表的浓郁酒香混着清灵之气，直冲三人的嗅觉感官。
唐岁等人这才发觉，这些灵材竟全都浸在一层清澈如无物的酒液之中。
酒色过于透明，亦不反光，乍看犹如虚空。
“这便是猴儿酿了，以万年空桑木为缸，数万坛不同名贵灵酒的酒气蕴养，乃是真正的灵酒之王。”
唐岁脑海中蓦然浮现前世李太白邀月对饮、诗酒凌仙的画面。
“邀月成三客，骑鹤醉八荒！”一位谪仙般的诗人手持金樽，半卧于与学宫鹤使相似的巨大仙鹤背上，墨发披散，形骸不羁。
他似有所感，忽然转头朝唐岁含笑举杯。
一念之间，唐岁如是观想了一幅儒家真意图，她顿时声音微颤唱诗道。
“玉露空桑蕴碧苍，谪仙邀鹤醉八荒。”
“万载灵根凝玉液，一川诗胆洗尘肠。”
“何须更觅长生诀，且抱清风眠云床。”
天坑各处渐渐有诗酒清气汇聚而来，盘旋于唐岁掌中，青律来事极快，立即取出玉瓶。
唐岁睁眼，双手盘旋缓缓将那团清气倒入青律备好的瓶内。
蓑衣老头还在拍打昏迷噬金鼠的小脑袋，见得周围变化不禁瞳孔一震。
他与在场其他几人不同，在外游历的经验颇丰，哪里不知这是什么景象，兴冲冲地便往唐岁这边赶。
此地取得的圣儒气可比那些山林小湖上采撷的小家子儒气意境高远得多了。
百灵瞧得唐岁手中那团清气，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这是儒……”
“这是何种新的儒家清气！观其位格，远比寻常杂气高明！好宝贝啊！”朱毫跳上空桑木，盯着那团清气舔了舔嘴唇，眼中放光。
唐岁被这猥琐老头的目光看得心底有些发毛，忙将手中儒气装了整整三个玉瓶塞到戒指里。
朱毫搓着手，咧开嘴露出黄黑门牙：“没想到仙子竟能收纳人族儒家清气。
历来有新清气现世，发现者可为其命名。
这可就是半道儒家师承，能开院称师做祖的！
不知你这清气，能否卖我一瓶……”
“哦？”唐岁嘴角轻扬，“好说，好说。我也只是偶有所感，侥幸得来。”
孙小小望着白衣少女，心中掀起波澜，这位新来的蛇族白圣女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何能在她猿族宝地中，收纳人族的圣儒气？
观其周身气息，确确实实是地道的妖族没错啊？
罢了，他人缘法不必深究，太过好奇只会惹人反感，就当无事发生吧，是说这白圣女收了这么大团劳什子清气不会对空桑木有什么影响罢？若是有她们可就亏大了。
就在孙小小正胡思乱想之际，忽觉眼前有人摆手。
“小小仙子？小小圣女？”唐岁在她眼前轻轻晃了晃手。
“啊？我在的，在的。
你……你们谈完了？呃……”
“稍后出去再细说。此地毕竟是猿族宝地，我们外人不宜久留。先取酒吧。”
唐岁仿佛看穿她的顾虑，轻声补充。
“小小圣女放心吧，我收的儒气对此地是无半分影响的。
只不过想要再收如此份量，怕要等到猴年马月之后了。”
听得唐岁这么说，孙小小这才打消心头疑虑。
她从旁招来一个半人高的空酒坛，引动空桑木一条枝杈，将猴儿酿徐徐注入坛中。
酒液“簌簌”倾注，满坛封盖，孙小小动作流畅利落。
她将封好的酒坛递给唐岁，白衣少女接过，轻声道谢。
…………
半刻钟后，众人行至石门出口。
石门刚开，便见孙小圣斜倚杵在岩壁上，身旁站着那道人，二人似在交谈。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孙小小目露疑惑。
金毛猴脸青年挠挠头，看向百灵。
“我二人有事想与百灵阁主商量，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百灵一怔，指了指自己：
“我？”
“正是。”
百灵抱起双臂，眼神揶揄：“事先说好，我可不出售他族情报。
多少价钱都不卖。”
“这是自然。我们并非打听那些。”孙小圣拍拍道人的肩，“是这位小道长想寻一份前往中唐学宫的地图。”
孙小圣拍了拍道人的肩膀，那道人冲着百灵礼貌辑手。
学宫？又是去学宫的。
青律眼皮一跳，看向唐岁。后者悄悄传音：
“先听听百灵如何说。若有，我们也向她讨一份。”
此刻百灵却略显为难地托着下巴：
“以往从未有妖族向我求取人族地域的地图……不过倒也不是不能绘制。
只是需费些时日，还得派遣外界禽属回报山川龙气变动所致的地势更易。
所以要等上一段功夫。”
“呃，倒也不用那般精确……”孙小圣扯了扯嘴角。
道人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不行！我绘的图、我传的消息，必须是一手精准！半分差错都不能有！”
百灵双手叉腰，小脸写满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