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其实，诸位若想要地图，老汉这儿倒是有。”朱毫弱弱地举起手，虽说心里仍憷那瘟猴子，但送上门的生意，不做白不做。
顷刻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朱毫身上。
朱毫嘿嘿一笑，将手中昏迷的金毛老鼠塞进衣兜，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沓厚厚的旧纸。
他像数钱般用食指在舌尖沾了点唾沫，便哗啦啦翻找起来。
纸页飞扬间，他忽然两手一夹，抽出一张四面两折的宽大兽皮地图，展开来竟有双臂之宽。
众人围上前细看，只见图上标注着大半个中唐七十二州的详实信息，连长安城、学宫所在的终南山也清晰囊括在列。
那道人眼神倏地热切起来，这图要是真的，那价值就高了。
他当即传音道：“老丈，方才多有得罪。不知此图作价几何？您只管开口。”
朱毫眼神飘忽，适才这道人周身灵韵流转、浑然天成，必是修炼了某种极高阶的道家功法，来历定然不凡。
这羊牯宰是肯定要宰的，但价码也得开得合适。
他清了清嗓子：“这样吧，一千两银子。或者……近来圣地宝钱不知怎的行情回暖，四千宝钱也行。
道长您看如何？”
“好你个猪老儿，不过一张地图，竟敢这般狮子大开口？莫非是消遣我等！”孙小圣顿时恼了，眼底火光又窜了起来。
朱毫脸色一变，连连摆手：“误会、误会啊！小的怎敢欺瞒猴爷爷和您的朋友？实在是……这图确实值这个价。”
“孙小圣！休要再对朱前辈无礼！”孙小小朝着金毛青年呵斥。
几人不由看向百灵，却见少女点了点头。
“他确实并未虚报价，虽有些贵，但仍在合理范围内。”她轻声解释道，“绘制地图远非想象中那般容易。
先不说途中未开灵智的精怪妖诡，便是山匪流寇，也够寻常凡人受的。
况且中唐皇室与世家大族，本就有意控制这类战略大地图的流出。”
“学宫与各大书院中，甚至有专门的绘图师与集气师。”说到此处，她瞥了唐岁一眼，“这些人测算龙脉走向、实时绘制地形，途中还会特意为儒家书院及地方名德收集山川所生的‘圣儒气’。
朱八爷爷这张图涵盖中唐七十二州，虽看似年代久远，许多地势已有变动，但这价位仍在常理之中。”
道人顿时苦了脸，扒开乾坤袋一瞧，里头零零散散躺着几十两碎银子。
不过掌教师尊倒是给过他不少现世铜钱，还传了一门凝练宝钱的秘术，说什么“修行之人勿为物欲所驱，若有所需便自行凝练宝钱”……
他心底嘀咕，这分明是师尊小气。
蜀山那么大一个门派，还能短了他这道子的用度不成？结果就给了百两银子，便把他打发下山，前往学宫游历论道。
“老丈，不知能否赊我一月？”道人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是囊中有些羞涩了。”
朱毫内心一颤：这人兜里不会没钱，准备现凝宝钱吧？
四千宝钱，一个七境修士不吃不喝，除去修炼恢复的时间，也得凝上两年。
况且凝练宝钱会不断抽空修为，过度还会损伤根基，向来是前途黯淡的杂修、下修才肯做的苦活。
普通修士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愿碰这活儿。
多半只是缺些银子罢。
蓑衣老头抚着手掌挤起脸上皱纹笑道：“好说好说。”
唐岁目光微动，抬手将一个玉瓶抛向朱毫：“我替他付了。顺便，也给我誊一份。”
朱毫眼疾手快接住玉瓶，瞥见是瓶诗酒清气，忍不住“吧唧”亲了口瓶身：“好宝贝！真是好宝贝啊！”
那道人怔然望向白衣少女，唐岁唇角轻扬，回以一抹浅淡笑意。
“道长很急着走吗？不妨留上两月，到时随我一同启程也好有个照应。”
道人第一次体会到“有钱”的踏实，整了整道袍，朝少女郑重一揖。
“贫道蜀山江燕，江湖之江，春燕之燕，道号青砚子……”
…………
猿族领地数十里外。
蛟殇在原地踱着步子，神情焦躁不耐。
“二长老怎么还不出来？莫非失手被擒了？”他咬了咬牙，“罢了，反正这次寿宴本圣子未曾露面。
未得手便让孙皓带我抄暗道速离。
临走前我还在他身上种下了南疆的食脑蜈蚣，应当不会走漏风声。”
他眼神一厉，自语道：“不能再等了，二长老多半凶多吉少。
此番谋划本就没经两位太上与大长老准许，得尽快回族禀报，及时止损，免得蛇族在百族议会上参我们一本。”
言罢，他身形一纵，腾空而起。
然而刚升至树冠高度，一记凌厉的鞭腿便重重砸在他面门上。
蛟殇整个人倒飞出去，接连撞断两棵大树，才踉跄落地。
树干轰然倒塌，他抹去嘴角血迹，抬头看向来人。
黑袍冷面，一身气血如龙，冲天似柱，正是许子乘。
蛟殇暗咬牙关，这家伙已经晋入六境，自己此时怕是在他手中连几个照面都走不过去。
当即扣爆手腕，蛟血如泉大量涌出。
同时，一道恶蛟魂魄自他眉心窜出，卷起漫天蛟血，转眼凝成一条四爪血蛟。
“子孙不肖，求先祖庇佑！”
那血蛟顷刻间便成型，身上气息疾速攀升达到五境巅峰。
“这就是你的护道手段了罢？主动触发还真是果断。”
许子乘神色平静，向后稍退。
一道宫装婀娜的身影凭空显现，一掌拍散血蛟之躯，五指一握，将那道恶蛟魂魄擒在手中。
而就在这片刻之间，蛟殇已化作一条水蛟，扭动身躯疾遁出数里之外。
“奶奶。”许子乘轻唤一声，来到许箐旁边，上前细看那恶蛟魂魄。
他蹙了眉恶寒道：“这蛟族竟是将自家寿尽的长辈炼成护道手段？
当真无所不用其极。”
许箐稍作探查，见其已无神智，没什么利用价值后，便随手一捏。
恶蛟魂魄发出最后一声凄厉哀鸣，随即烟消云散。
“这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冷漠。”许箐淡淡道，“最初本无蛟这一族。
他们皆是从蛇、鳗、鳅之类演化而来，无法一举化龙。
靠吞噬同族体内那缕稀薄得几乎不存的龙血，才成就蛟身。
天性如此，种族之念远比别族淡薄。
只要能变强，谁都可以是耗材。”
两人似是对逃跑的蛟殇漠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