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她没有等到那送孩子的狱卒,回来传话,以为父亲被处死了,便撞墙而亡。”
青荷抱住他颤抖的身子,想安慰,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只能默默的抱着。
樵轻尘看了一眼天顺帝,别有用心的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唇。
“什么意思?”天顺帝用唇语问道。
樵轻尘摇头,没有说话。
奚发深呼吸一口气,努力的把眼泪逼回去,“父亲却没有被处死,只是被关在地牢里,终生不得出。”
“而那些狱卒,并没有为难父亲,背着先皇,偷偷的把他安置在一个山洞里,隔绝外界所有消息,包括那女子的事。”
“当狱卒不忍父亲被蒙在鼓里,就悄悄把那女子产子又赴死的事情,说给了他。”
“他以为那女子无论怎样,都会等着孩子长大,或者等着被先皇原谅,两人能团圆。”
“然而,事与愿违。当他得知孩子安全的送回奚家老宅,自己深爱的人,已经香消玉殒,便失去活下去的勇气,绝食而亡。”
青荷早已泪流满面,眼泪滴在奚发的手背上,“我,我不希望你回老宅。”
奚发替她擦去眼泪,“荷儿,为夫没有那么怯懦,等到时机成熟,该有的体面,还是要给的。”
樵轻尘坐在青荷的对面,示意她别打岔,让其继续。
青荷点头,“奚发,后来呢,你怎么成为杀手的,又在怎样的契机下,建立了杀手组织?”
奚发继续道:“先皇是知道那些狱卒的所作所为,假装自己不知道。在得知了他们的死讯,才下令封锁消息,任何人不得再提及那事。他隐瞒了真实消息,派人传信给老宅,只说他们被委派了重要任务,非招不得私自回来。”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奚家也有人在朝为官,尽管先皇下了死命令,老宅那边,还是得到了父亲的死讯。只是时辰尚远,又迫于皇恩,没有追查真凶。”
“我被送回老宅时,气息奄奄,只怕是被护送的人,喂了救命的续命丹,才没有死在路上。”
“奚家老家主,见着那么小的孩子,又将要死去,命人寻遍天下民医,才堪堪保住小命。”
“因为我与父亲长着一张极为相似的面孔,才得了老家主的庇护。能在那里生活,学文习武,并得了老家主的真传和家主令牌。”
“如此有诱惑力又权力极大的家主令,是奚家所有儿郎都觊觎的东西。在老家主走后,我就成了一个没人疼的孤儿。那些奚家的人,欲要除之而后快,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了消息,说家主令牌在我手里,便联合族中长老,与外族勾结,几次三番置于死地。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回家探亲的姑母和姑父,没有歇着,便命身边的人,伪造了假的书信,借着家里急传,速速返回,让我躲在他们的马车座凳之下,才逃离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可姑父和姑母,在回到旗州的宅子里,还没来得及让我下马车,就被下人围住,说是朝廷下令,让他们交出逃犯。”
“姑母用宽大的衣裙,把我遮住。姑父拉开帘子,让他们查看,并说,如果不散开,就全部发卖到男倌和青楼。那些人不敢进马车搜查,仔细的看了又看,没有发现他们要找的人,才散开去。”
“姑父作为杀手组织的头领,怎么可能被一群下人威胁,他叮嘱姑母,保护好我,在危机没有解除之前,不可下马车。”
“姑父以雷霆手段,杀了宅子里围困住马车的下人,无论男女,格杀勿论。”
“那些没有被人收买的下人,姑父怕他们走漏风声,也全部给了银钱,遣散出去。”
“我那时只有六岁,被那些刺耳的尖叫声和绝望的求饶声,给吓破了胆,一病不起,病恹恹的,直到两年后,才恢复正常。”
“在那里待到了弱冠之年,才接受姑父的所有事务。过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奚发看着天顺帝和青云。
隐程早就来到了休息室的客厅,找个位置坐下,听到奚发说的话,不知怎的,心里很痛。
“朕确实派人查过,并没有发现你说的那个老宅。”天顺帝说道。
樵轻尘则是反问,“是我去青峰阁之前,还是之后?”
“尘儿,青峰阁早就存在,只是没有公开消息。我们几个也早有交道,且成了拜把子兄弟,他才没有找父皇报仇。”天顺帝很有自知之明。
“是。刚接手姑父的所有事务,的确是要为父亲他们报仇的,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皇上,在交往中,慢慢的放下了仇恨。”奚发的眼睛,没有看人,只是盯着地面,为的是掩饰自己仇恨的眼神。
青荷知道,他并没有如其所说,放下了,安慰道:“奚发,过去的事,就让它们过去吧,我们的人生,才刚开始,脚下的路,还有很长很长呢。”
奚发闭上眼睛,再次深呼吸一下,睁开双眼,平静地扫视一圈,看到屋里的人,面色凝重,才把自己的心思藏起来,“无碍,以前没有找他要结果,现在也不会。”
樵轻尘作为异世者,自然是懂奚发的艰辛和不容易,也知道,他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洒脱,“奚发,为了孩子,我们都要好好的,不能把遗憾再留给自己的孩子,更不可丢下青荷姐。”
天顺帝比谁都清楚,那刻进骨子里的恨,岂是三言两语能劝解和消除的,“奚发,待眼前的困境都解脱,你想怎么做,随你!”
奚发微叹,“良言,谁都会说;好话,谁都爱听。我们是普通人,不是神仙。”
青云听出他话外之音,劝道:“我们的未来,是好是坏,不可预判。可孩子出生后,他们未来的幸福生活,则是我们的负责。”
他希望奚发能放下心中的执念,别把仇恨的种子,滋养在心中,那样的话,他会因为友情和亲情的无解,而精力交瘁,以至于早逝。
“奚发,能有今天的日子,难道不是曙光来临吗?”青云挨着他,伸出手,轻轻拉一下他的衣袖。
奚发点头,“皇上,皇后娘娘,在下谢过二位。”
樵轻尘闻言,心下疑惑,“难道他要带着青荷,离开此地吗?以前他都是自称微臣,有时候还直接叫昊天和轻尘。”
天顺帝不敢多说话,那个时代的旧账,得父皇自己还,“奚发,感谢你这么些年的付出,同时,也替父皇说一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