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嫣在这头库次库次的写，甚至连老头老太太，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应该用什么样的话术去面对，都写完了，没想到周乾阳推门就给了她一个暴击。
“他们撂了啊！你还写这个干嘛？”
唐嫣人傻了：“撂了？就撂了？他们说了啥？”
周乾阳拍下手里的一摞口供：“你爸确实不是他们家亲生的。”
他知道唐嫣最关心的就是这事儿，所以没谈什么绑架，先说的这件。
“当年上山下乡，你应该听说过吧？”
唐嫣对这段历史不熟，只是那么乖巧的坐着，听他继续说。
“唐老爷子那会儿家里穷，虽然也砸锅卖铁的娶了媳妇，生了孩子，但日子过的非常艰难。按他的说法，那就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连一岁多的孩子，每天吃的糊糊，都没法保证的那种。然后这时候，他们村里来了个特别漂亮的女知青。”
唐嫣伸手打断：“六几年就有知青了？”
周乾阳点头：“六二年已经有了，全国性大规模的知青上山下乡政策……”
“你继续。”
“当时那个女知青特别漂亮，据说眉眼都像画中人似的。但全村无论老少，都没人有娶她的心思。你猜猜为什么？”
唐嫣讨厌他卖关子，但还是给面子的回应一句：“因为她是大着肚子下乡的？”
周乾阳面露震惊：“你是怎么猜到的？对，她下乡的时候就怀了孕，然后没多久功夫就显怀了。这样一来，村里对她，都是各种谩骂，议论，压根没人敢对她表示友善。”
唐嫣讥讽一笑：“然后我那个名义上的爷爷，就冲上去英雄救美了？”
周乾阳摇头：“是也不是。据他说，他也没想和那个女知青有啥，毕竟长的那么漂亮，还未婚先孕，他怕娶回来自己也看不住。更何况，那时候唐老太已经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为人又泼辣，他根本不敢有别的心思。”
“你自己听听，这话难道不矛盾么？”唐嫣皱着眉，觉得逻辑上完全不通。
周乾阳却冷笑一声：“有什么说不通的。男人么，看到漂亮女人，就容易迈不动腿。他知道自己已经结婚生子，也知道自家的条件不好，但这都不妨碍他想入非非嘛！”
“长话短说！你这一套套的，我听着头疼。”
唐嫣懒得去分析唐老爷子当时的心思，只想知道结果。
“后来女知青产子，因为无处可去，也因为只有老唐家的人，愿意接收她的儿子，于是你爸就这么，成了他家的老三。”
好么，这真长话短说。
唐嫣气的翻白眼儿：“那女知青叫什么名字？从哪来的？现在人在哪？既然你说老唐家，当时的生活条件非常差，又为什么愿意帮别人养孩子？”
周乾阳也不慌，一样样的给她解释。
“女知青叫阿丽达，疆省人。在你爸两岁多的时候，忽然想不开跳河了。我已经让人去翻档案，但现在还查不到她之前的地址。”
唐嫣深呼吸：“所谓上山下乡，难道不该是城镇人口，去乡下支援建设么？疆省人凭什么被安排到咱们这地界？这距离，好几千公里了吧？流放都不带跑这么远的！”
“这方面情况还不清楚，毕竟那些资料也是三十多年前的了，即使现在去翻，能查到的可能性也不大。”
周乾阳觉得头疼，但唐嫣的问题依然没停：“老唐家都是什么人，你也见识到了。他们有什么理由，要抚养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孩子？”
“据老唐头供述，阿丽达去世之前，曾留给他们家一块白色的玉，说是抚养孩子的费用……”
“你信？”
唐嫣冷冷瞥他一眼：“按逻辑来说，即使真有这块玉的存在，老唐家也能收了别人的东西，然后当妈的一死，就把我爸扔了，怎么可能留他吃白饭？”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换个人去审吧！你这样的真不行。”
唐嫣也不是打击周乾阳，而是这货还是太年轻了些。有句话叫人老成精，而周乾阳又急于邀功，所以在细节上，就被人忽悠过去了。
当然，她也相信，这事儿的大体框架没问题，毕竟在没法串供的情况下，老唐家很难凭空虚构出一个人来。
但这里的问题也很多。比如正常下乡，城镇里的人，不去疆省也就算了，怎么可能让疆省的人来这边下乡？又比如，有生母，总该有生父吧？但在周乾阳问出来的故事线中，这人跟隐形了似的。
另外就是老唐家的反常。
你说他们因为收受了利益，然后秉持着良心，才养着唐爸，那真是纯纯的鬼故事。只看前些年唐爸的境遇，和老唐一家对他的需索无度，就可见一斑。
所以问题究竟在哪？
周乾阳萎靡的坐到唐嫣对面的椅子上：“已经有老刑警进去重审了，我就是先过来给你通报一声。”
“不是，我真的就那么差么？为什么师傅也是看了下口供，就说我还欠火候？然后你也要求换人？”
看着周乾阳那颓败的模样，唐嫣难得没继续怼他：“不是差不差的问题，你只是经验不足。”
“切，说的像是你经验足似的！”
唐嫣偷偷咽了下口水，不好意思，这方面经验，她可能还真比周乾阳足那么一点点。
但嘴上肯定不能这么说：“我是研究心理的么，对这些肯定比你想的多。但我也有不足的地方，比如真刀实枪的查案，就肯定比不上你们。”
“那你跟我说说，我的审问有什么问题？”周乾阳还在不依不饶的追问。
“问题大概在于，你太容易被忽悠。”
唐嫣给他举例：“像女知青跳河的事情，你就没有往下追问。他说自杀就是自杀么？有没有他杀的可能性？”
“像我爸被收养的事情，也存在诸多疑点。一个两岁多的孩子，是没有自主生存能力的。老唐家收了什么好处，还是被人捏了什么把柄，这点你追问了么？你觉得以他们的人品来看，哪个可能性更大？”